刘拂霜猛地抬头,眼睛亮了。
*
随河把剑插进钱关眼前的地面,剑身溢出的剑气冰凉透骨,能从钱关眼眶渗进脑子里。
钱关脸着地,喉咙与心口各挨一剑,一臂被斩断,化为满地铜钱。这肉身已经动弹不得,他僵硬着,只剩下眼珠骨碌碌随着随河动作转来转去。
随河蹲下来,探手在钱关眉心搜寻,俯视钱关眼眶里的两枚铜钱。钱关便也将眼珠转到眼角,向上斜转。
“罕见,五脏六腑一律不存,金银财气被人的贪欲催发化为精怪。”随河放下手指,“钱关,你这样的出身必然不可能瞒天过海,到底是谁为你造出这样一副肉躯?”
天光刺目,黑发跟着随河的姿势从他颈侧淌下来,浓睫落下的阴影打在他鼻梁一侧,概因成仙之故,他的脸白得不见丝毫血色,黑白分明中便只剩微红的唇是柔软的。
像茫茫雪原触目惊心的一抹红痕。
“钱关,你背后定然有人。是谁?”随河手指冰凉,贴在钱关眼眶边缘,“这是你的本体。你如实相告,我留你性命。”
随河的语气平静得算不上威胁,若忽略他蓄势待发的手指,堪称温和。
钱关心口与喉咙的洞里将浑身黑血流干,人形的部分渐渐与不成形体的黑影重叠着变幻不定,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仅仅剩下那双金黄铜钱做成的眼珠子目光晱晱,盯着随河轻轻张合的唇,入神处,竟不知他问的是什么。
谢皎袖里卷着刘拂霜的孤魂回来,正欲向随河邀功,不想却瞧见钱关痴痴的眼神。
谢皎脚步猛然一顿,简直像是被人舔了一口颔下明珠的龙,他霎时暴怒。梦貘隔着老远欣喜叫道:“主人,有眉目了。我们在后院里找——”
一道风从梦貘身侧卷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谢皎一掌将钱关扼紧喉骨提在半空,钱关喉头瞬间爆出金石碾磨的刺耳声响。他双眼翻白,一根椎骨悬在谢皎掌中,仅剩的那只手也试图抓紧谢皎的手指令他松开。
钱关脸上的痛苦不似作伪,随河奇怪道:“我拿剑伤他也不见他皱眉,怎么你...”
钱关双眼暴凸,心口与颈侧的伤口抽搐,喉咙里一开始发出难以形容的惨嚎,而后只剩嗬嗬的气音,他艰难指着谢皎的脸,“你...你是...冥..族..”
谢皎心里几乎恨出血来,面上却连随河与梦貘皆也看不出喜怒,他淡淡道:“师父,冥界有个严刑拷打的好法子,为鬼魂与犯人赋予五感后再施加酷刑。我见过有人活活痛死过去,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冥族作对。钱关这种人,最适合这法子不过。”
随河伸手去挡,“不能杀他,否则此事再也问不出结果。”
“不必,我找到人证了,师父。”谢皎扔秽物般将钱关甩开,脚尖踢了踢小梦貘,吩咐道:“去将人用玄铁链子捆上,以后就不拿链子捆你。”
小梦貘跳起来,乐滋滋变作人身细细将人绑缚住。随河看得直皱眉,抓着谢皎衣襟将他拖近眼前,“白长个头的混账东西,上回你让它学狗叫,我还没与你算账,梦貘有灵智,与七岁小儿无异,我将它放在你身边是为你好。你为何总是欺负它?”
老梦貘愤愤不平呜呜叫了两声。
谢皎低头,缓声道:“师父,冤枉,你问问它我欺负过它不曾。”
小梦貘挠着后脑勺,站在那里像个受宠若惊的小孩子,他羞赧道:“也没有啦主人。”
随河愈发断定谢皎威胁梦貘,一拳揍上谢皎的俊脸,道:“是么,那你也叫两声我听听,早就告诫你为人处世不可自恃身份折辱弱小。今日我仗着压你一头作践你,你可会快活?”
谢皎闻言,左右环顾一圈之后,低头将嘴唇凑在随河耳侧,汪汪叫了两声,热气喷在随河耳后。
随河手指一抖,将他掀开,冰面也似的眼珠微微睁大,仿佛头天认识谢皎。继而他冷冷道:“你说的人证何在,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