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九月初八,当朝太子大婚的日子。
接亲的队伍早早的从皇宫出发,太子骑在一匹西域新贡的汗血宝马上,一袭大红色四爪蟒袍,头戴滚珠金冠,眉目肃立,倒显得他比往日俊美持重。
太子亲迎,这是何等的殊荣。
将军府一派喜气盈盈,锣鼓喧天,宾客往来不断。只不知为何,年过半百的常老将军虽满脸笑意地和众人寒暄,可眼底深处蓄着浓浓的倦意和担忧。
府邸后院更是不见半点喜意,大红绸缎装饰着的窗棱紧紧地闭着,常家大小姐常婉婷却一身寻常装扮,赫然端坐在炕桌前心不在焉地绣花。
而此时,接亲的花轿已经起轿了。
长长的迎亲车马绕着整个内城主干道敲锣打鼓地走了一圈,整整一百八十台绑着红绸的大箱笼赶在黄昏时分从永安门入了宫。
守门的几名侍卫沾了太子大婚的喜气,皆收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封。
他们心里高兴,正低头掂着银子,想着一会儿下了值可以和兄弟们一起喝上一口,却没注意那几个过来发红包的喜婆已经悄然挪至他们身后,同时从袖口抽出匕首,一眨眼就抹了他们的脖子。
可怜的侍卫脸上的笑容还凝固在嘴角,尸体却已经被人一脚踢到了角落里去了。
宫门失守。
原本埋伏在宫门外的人马长驱直入。
与此同时,进了内宫的迎亲队伍喜乐之声骤停,众人一把撕下外面罩着的喜服,露出了里面锃光发亮的银甲,从嫁妆箱笼里抽出兵器,与还没反应过来的内城侍卫军战在一处。
变故陡生。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内城侍卫猝不及防,有的甚至连佩刀都未来得及拔出,便已被一刀砍倒。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内城立时被太子的人马掌管,段承泽亦是银甲裹身,他手握剑柄,大刀阔斧得站在承乾殿前,望着雕龙石阶下被渐渐染红的青砖,眼中露出了疯狂的神色。
“是时候去拜见父皇了!”
段承泽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在众名亲卫的拥簇下,一把推开了宸乾殿的大门。
金銮宝殿中,空旷肃静。
老皇帝神情依旧,巍然端坐在宝座之上,身边只垂手立着一个贴身伺候的老太监。老太监微垂着头,如同一尊雕像,隐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是朕的太子啊。”老皇帝声色平静,如平日一般温言同太子说话。
“父皇……”皇帝积威已久,太子脸上狂傲的神情一滞,低下头不敢与之直视。
但下一刻,他又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整个皇宫已在自己的手中,他又抬起了头,直直看向了金銮宝座上的人。
老皇帝也看着他,语气慢悠悠地如往日唠家常般开了口:“朕啊,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了,想着朕的太子今日大婚,是真的长大成人了,朕就一直坐在这等着朕的儿子领着儿媳过来磕头呢,结果啊,等了半天,儿媳妇没见着,倒见你领着这些人来了。”
老皇帝说着摇了摇头,随后又似是觉得非常好笑般,竟呵呵地笑了起来。
太子见状,握在剑柄处的手紧了紧。
他不想废话拖延时间,皇位近在眼前,近得他只要再上前一步,便可够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儿臣,恳请父皇退位!”
“哦?你想要皇位?”老皇帝像是真的非常好奇,提着兴趣问他,“可你已经是太子了,朕的身体你也清楚,为何这般急不可耐?”
太子闻言,冷笑一声,红着眼睛朝皇帝吼道:“父皇不知?你若不知,那儿臣的母妃如何会暴毙?”
“哦……”老皇帝叹了口气,呢喃道,“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啊……”
他纵容太子去究去查,看他自己一点一点揭开真相,看着他布局,看着他谋逆,不就是等着今日这一出。
大殿中,太子神情癫狂:“儿臣只是奇怪,您为何没有连儿臣一起杀了!”
“朕没有杀你,你却反倒要杀朕?”
老皇帝撩起沉重的眼皮,睇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剑,痛心道:“太子啊,你应该知道的,不论是什么原因,没有朕的允许,私自带着利器面君,便是要杀无赦的!”
“杀无赦?”太子闻言仿若听到一个超级好笑的笑话,竟哈哈大笑起来,随后神情陡然冷厉,他一把抽出佩剑,指着皇帝,“如今整座皇宫都已被孤握在掌中,您还不明白今日是谁杀谁吗!”
“哦?你真的要杀朕?”皇帝面容依旧平静,只眼底已如寒潭冰水。
他看着太子,这个辅一出生就被他立为太子的儿子,这个他如珠如宝般悉心教养栽培了二十年的储君。
“儿臣……儿臣也是逼不得已!”太子唇色苍白,提着剑的手亦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