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如何说道他们管不着,身为相府侍卫,大姑娘在相爷心里的地位,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首领展颜拱手让道,“相爷吩咐过,大姑娘来了直接进屋。”
话落,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檩微微颔首,接过林歌手里的点心盒子,兀自往书房门口去。
“是阿眠吗?进来吧。”正欲敲门,里头传来浑厚低迷的声音。
她秀眉轻皱,推开房门往里走,“是谁惹了美人爹爹不痛快?”调侃的声音夺门而入。
宋明书抬眸看向来人,气鼓鼓地瞪了一眼,轻哼着别过脸,不去搭理她。
宋檩摸了摸鼻头,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幽幽道:
“刚出炉的绿豆糕,甜而不腻,软糯酥滑,爹爹当真不要来一块?”她打开食盒,取了点心碟子放到书案上。
宋明书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愣,阿眠的容貌和卿卿有七分相似,想起已故发妻,他的眼里多了几分落寞。
十多年了,阿眠都长成了大姑娘。
宋檩了然,在椅子上坐下,就着荷花瓣捻起一块点心递到他跟前,“爹爹在想娘亲?”
被她道破心思,宋明书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努了努嘴,没有说话,只接了糕点。
父母亲情一事,宋檩向来淡薄,于她而言,责任高于一切,没了责任,她便活得没心没肺。
“定是王公公又提起了侯氏,惹了爹爹心里不痛快。”
宋明书心里苦,老天对他很不公,夺走了他的妻子,这些年活得一点儿也不自在,万幸还有阿眠陪在身边。
“阿眠是不是觉得,爹爹很没用,活得窝囊……”
宋檩摇头,“旁人如何想我不管,但在我心里,爹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亲人。”
她垂下眼睑,心中不忍,“这些年,为了我,爹爹受了太多委屈,我都知道。”
侯宛仪虽为姨娘,却执掌府里中馈,仗着一个逆鳞卫卫使的兄长,没少在府里耍威风,便是爹爹,也挨过她的冷嘲热讽。
偏侯氏又善妒,曾有下人私下谈起她母亲文夫人,传入侯氏耳中后直接三十大板发卖出府。
只要她不对自己下手,爹爹一向懒得计较,但母亲却是他们的死结。侯氏越在意,爹爹越不如她的意。
十多年来,侯宛仪仍是个姨娘,在外人眼里总是矮人一截。
侯氏若想达成目的,只能往外求助。
宋檩无奈摊手,“没办法,爹爹虽是丞相,耐不住天子近臣,相府得罪不起。”
宋明书脸色难看,侯氏什么身份,他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人,断不能成为阿眠的嫡母!
依着他的性子,顶住压力不从,只要他保持中立,皇上不会拿他怎样,大不了多挨几回侯振培的白眼。
他二人的关系原也没多好,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只是,阿眠怎么办?
宋檩眼有动容,前世她虽掌握整个家族,却每日里与阴谋诡计为伍,鲜少享受亲人爱护,宋明书待她好,她心里有数。
“爹爹的私事,女儿本不当过问,只是,二妹妹的身份不同以往,看在太子和宫里皇后的份上,相府合该给侯氏个体面。”
“何况,三妹妹四妹妹将来也得议亲,府里怎能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宋明书很明白,后院只有两个女人,平娘出身低贱,若非当年他怄着一口气,根本没资格踏进相府大门,如何当得起相府门面?
可要他就此屈服,实在咽不下那口气。
宋檩深明他的心思,眸子里闪过一丝精明,笑着道:“大昭律法,发妻有疾,可抬良妾辅掌中馈,侯氏掌家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她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无辜。
宋明书眸子一亮,阿眠的意思是……抬作平妻?
侯氏心心念念的无非就是个名分,她若识趣,便不敢声张。
宋明书理清了利害关系,摆了摆手,“此事为父自有主张,来说说你的事。”
宋檩拿了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不动声色道:“爹爹不是有了主意么?”
“那都是些推脱之词,岂能作数?”宋明书瞪了一眼,“阿眠,你一向主意多,心里到底如何想的?”
他也拿不准这个女儿的心思,自去年大病一场,就变得越发有主见。
“此番胡人大败,五殿下已在回京的路上,宫里少不得安排太医来府里,你若有主意就说出来,你我父女正好合计合计!”
虽不知她用了何种手段,宋明书确信她能躲过太医的看诊。只是这回牵扯到秦王府,若真把出个好歹,中都城怕是留不住她了。
他私心希望阿眠留在中都,哪怕真的嫁进秦王府。
宋檩掩去眸子里的郁闷,怎么偏偏此时回来?
虽说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但那样太累,在相府做个无所事事的大姑娘就挺好。
没得到回应,宋明书也不敢一直问,他摸了摸下巴,笑着道:“秦王府只小王爷一人在京,无长辈妯娌,说来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宋檩郁闷地瞥他一眼,余光扫到一口也没动的糕点上,掏手抓了过来,“爹爹还要处理公务,阿眠就不打搅了。”
宋明书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手,再看向离去的背影,他还一口没吃到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