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剑影交错、铮鸣不断,肉眼几乎看不清。
李秋风身上有伤,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乍一看仿佛节节败退。
越不平原本心灰意懒、心潮澎湃,如今心惊肉跳。
他不由自主扯住身旁之人的袖子。
“怎么办,李秋风似乎渐渐落于下风了,他要是输了,我们是不是得抓紧跑了。”
常盈道:“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个姓孟的显然力不从心了,他最大的命门……在腿。”
越不平眨巴眨巴眼:“不是,你看得清还看得懂?”
常盈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自己长了眼睛,怎么会看不到。
一开始被人一口一个哑巴的叫着,如今又被人认作瞎子,他这日子还真是有声有色。
“废话。”
越不平心头振奋,他又道:“真的吗?那还要几招才能赢。”他原本还能跟上,现在只觉眼花缭乱、乱七八糟。
干脆不装了。
孟万仇的上半身孔武有力、剑气所向披靡,相较之下,他的腿便显得太过笨重,腿法太慢。
“只需一招……”
李秋风一个灵活地后挑,一剑刺向孟万仇的胸膛,孟万仇大笑一声横剑在前。
李秋风剑势未收,往前一送,整个人如游龙在渊、压得极低,轻飘飘地突破孟万仇的护体气功,划破他的腿。
他不收剑。
原先十招已经让他摸透了孟万仇的性子,此人狭隘、极端,剑招从不留余地,若不置他于死地,便一定会不择手段反扑撕咬。
从这一点来说,孟万仇不像是凶猛善攻的野兽,反而是阴险毒辣的蛇类。
于是李秋风一鼓作气,一个利落地反身后蹬卸了封雷剑。
那庞然大物乍一脱手,如震耳欲聋的惊雷,李秋风却若伴潮生的惊风骇浪,直接用剑气将之裹挟。
他一出手,风狂雨横。
孟万仇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他握剑的右手手腕软软地垂下,双腿控制不住跪倒下去。
再低头,李秋风的剑已经横在喉头。
风雨初歇,但残烛摇摇。
李秋风的声音轻轻响起:“孟前辈,多谢赐教。”
“你究竟是何人?”
不要和我说是什么谁的侍从,这样的强者,没道理在江湖上籍籍无名。
孟万仇咬牙。
李秋风仍旧轻语:“无名小辈李秋风是也。”
“你的剑不错,如若、如若我今日能使出全力,不一定会输。”孟万仇不甘。“这把封雷是你的了。”
他这几个字说得十分沉痛,每个字都像是从他肉里挤出的血。
李秋风身上也有伤,但他不提。
他只是说:“前辈剑法高超,但须知,是人使剑,而非剑佩人。这把剑,我不需要。”
孟万仇的脸色炸开一般的红透了。他原本已经认输,他并不是没输过,更不是输不起的人。
只是眼前此人侥幸赢了自己一回,怎么就敢摆架子自认技高一筹随意指点起自己来了?
人使剑而非剑佩人。
对剑客来说,剑便是人,人便是剑,剑和人根本是分不开的。
这小子怎能明白自己为了惊雷已经做到了何种地步。他竟这样轻飘飘地把封雷当作随手可弃的垃圾一样。
不可原谅。
没有剑也好。
没了右手也好,他还有一臂,便绝不会让旁人看了笑话。
孟万仇毫无前兆地暴起。
……
常盈低头,紧了紧衣衫,踢那人脑袋的时候,面色平淡地仿佛只是在踢一个挡路的石头。
他用脚尖踢了踢地上血流如注地某生死不知的男子面颊。
一动不动。
常盈抬头看向脸上被溅了一道血痕的李秋风,从怀里掏出帕子,踮踮脚帮李秋风擦拭。
常盈道:“你不会把他杀了吧。”
李秋风收剑:“那倒没有。他方才突袭我,我来不及控制好剑招,下手重了。”
常盈心中了然。
“嗯,这剑自己动的。”
慢几步深一脚浅一脚爬到擂台上的越不平眼神熠熠,他恨不得立即抢过李秋风的剑把这个恶人给碎尸万段。
那闪烁的泪花中,有一道身影重合了面前的情景。
须发全白的中年人躺在血泊中,孤鹤剑断折成两半,一半在越千钧脱力的手旁,另一段没入他的胸腔。
越千钧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血从剑的断口出不断涌出,像是一座冢,墓碑上刻着剑纹。
越千钧握住越不平的手,费尽全力凑到儿子的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