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用中文讲话,其他人都听不懂,也不参与。
“看你啊,我怕你不喜欢吃这些。”
“那我要是真的不喜欢吃怎么办?”
李思央没有被这个问题难住,“胡萝卜和番茄他们都做得很好吃,我可以把我的分给你。”
陈在安快被气笑:“所以你就分给我两种素菜?”
“因为我喜欢吃肉啊,而且我是病号,再说了……你明明就很喜欢这两种,我看你一直在吃。”李思央说完,陈在安又不讲话了,像被噎住,过了会儿才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这样看我很不好。”
李思央愣了下,他以为他们是朋友了,那分享吃的应该也没什么,但陈在安竟然这样说。
他有些难过,用叉子轻轻拨动着碗里一口没动过的番茄,不知道怎么缓解这种自作多情的尴尬。
可是很快,陈在安轻咳一声,说:“李思央,我想吃你的番茄。”
“哦,好啊。”李思央还懵懵的,陈在安的塑料叉子就叉起了他碗沿的一块番茄。
“我只尝了一口,甜吗?”李思央问。
他看陈在安皱了下眉,还以为不好吃,但陈在安喝了口水,说:“还可以。”
晚餐结束,除了不怎么能动的李思央以外,其他几个人都站起来收拾打包盒。
垃圾集中在几只塑料袋里,陈在安拎了一个,和Simon一起出门,去扔到垃圾桶里。
医院楼下的大垃圾桶没有那么好找,陈在安跟着对方绕了半圈,才把垃圾都丢掉。
“你和Ryan关系很好吧。”Simon笑着说。他想抬手搭一下陈在安肩膀,但陈在安蹙眉躲开了,他碰到过的外国人里很多都有这种过分热情的毛病。陈在安想到不怎么敢碰自己的李思央,他又是个反面。
下意识想说“一般”,但到了嘴边又变成“还可以”。
陈在安想抽烟,但他没带打火机,只找到烟盒。
一边的Simon看见了,把自己的打火机扔给他。
“谢谢。”陈在安拿着打火机,说:“那我去找吸烟处。”
“我也去。”Simon跟上他,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说实话,陈在安很不会和陌生人交谈,以前他是完全没兴趣,谁在旁边和他搭话他都不想理,后来做了游戏项目,一些应酬交际不可避免,陈在安多少学会了一些。
可那也看他愿不愿意。
点了烟,陈在安把打火机还给Simon。一支烟燃烧的时间并不短,他要和Simon共处,后悔得想回到没拿烟盒的时候。
再说了,李思央也不爱闻……
陈在安吐了口烟雾,听见Simon说:“你是怎么认Ryan的?和他合作这么几个星期,我感觉他没什么朋友,而且你应该不是学雕塑的吧?”
“不是,你怎么知道?”陈在安摇摇头。
Simon笑了声:“看手就能看出来。”
雕塑系的学生,手指不会这么干净。
陈在安夹着烟,听他说的话,也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
“所以你们学雕塑的,都很喜欢好看的手吗?”陈在安忽然问。
“我可不敢代表所有人,只能说我周围有些朋友是这样。”Simon说。
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话题,一口一口抽着烟,Simon又提到李思央:“其实今天Ryan的车祸我也有责任,我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和护林员坐那辆车,我应该让他在我车上。”
陈在安心里哼笑一声,想你早干什么去了,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说得对,”陈在安比Simon高,垂眼看他时,那种不爽的情绪就更明显,“比起没用的后悔,事先考虑好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才是唯一有用的办法。”
烟燃到了尽头,陈在安摁灭烟头,转身离开了吸烟室。
出门扔垃圾时他穿了外套,正好陈在安要买一点洗漱用品。
他穿过街道,到医院对面的便利店,牙刷毛巾都拿了两套,付钱,再回自己车上。
因为以前经常出差,或者有一些突发情况,陈在安车里常年准备有一套换洗衣服。
拿好所有东西,他回到医院。
脱掉厚重的羽绒服搭在臂弯中,陈在安拎着一只塑料袋推开病房门。
之前还很热闹的房间只剩李思央一个人。他垂头在看一个本子,陈在安推开门,才望过来。
“你回来了?扔垃圾要这么久的吗?”
“去买了点东西,”陈在安顺手将外套放在小沙发上,打开塑料袋,拿出牙刷和毛巾,“黑色我的白色你的。”
“谢谢,”李思央拿起草稿本,“你想不想看看我的设计?”
陈在安没说想,但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草稿纸上画了一个镂空的表盘,周围还有两层像齿轮一样的环,错杂地套在表盘外。
“今天实地看了一下,我觉得可以结合那个地方的历史来设计这个雕塑,你能不能看出我想做的是什么?”李思央抬起眼。
病房里的灯光并不算很亮,那盏灯挂在李思央的病床前,他一抬头,银白色的小亮点就映入他的瞳孔,像今晚夜空中缺失的那个月亮。
陈在安有短暂的几秒走神,才说:“时间啊。”
“你也太聪明了吧。”李思央的赞美很真心,让陈在安挑不出任何作秀的可能。
他想怎么能有人一直这么天真,父母都离开身边之后,李思央流落到他陈在安的屋檐下,看起来好像还是那么快乐。
“很难吗?”陈在安看着他。
“不难啊,”李思央低下头,他用左手的石膏压住草稿本,不太灵活地继续画着图,“但也很少有人会真的看我在画什么,然后回答我的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