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佩泽看着垂下来的青石榴,上手要摘,谢秋一把拽住他的小臂。
“还没熟呢。”
“树上这么多,摘一个不影响。”
季佩泽继续伸手,谢秋抓着季佩泽胳膊就走,“不行,树的主人还没同意呢,等熟了之后,得到同意,我摘给你吃。”
季佩泽被谢秋拖拽着走了几米远,妥协道:“好好好,护树使者。”
两人放慢了脚步,季佩泽一手插兜里,一手任由谢秋拉着,说:“不过,等它熟了,我不一定能吃得上。”
他想起季佩泽说过,只在这边住一个星期,谢秋忽然松开季佩泽的胳膊。
“那也不能摘。”谢秋转过身,略带惋惜地说:“我会替你尝尝味道的。”
季佩泽笑道:“冲你这句话,无论如何我也要回来,不能让你吃独食。”
狭窄的土路坑坑洼洼,两人并肩漫步在树荫之下。
一栋十分陈旧的青石瓦房墙壁布满了苍翠紧密的爬山虎,密不透风,仿佛要把房子给吞掉。
而隔壁的那户却与此完全不同。
门口种了两棵月季树,墙边种的是爬藤蔷薇,整个院子都像被包裹在花海里。
经过大门,还传来几声犬吠。
穿过一个小巷后,一棵巨大的老树撞入眼中。那是比三层房屋还高,比圈起来的手臂还粗的柿子树。
谢秋走过去,歪头向季佩泽露出一个笑容:“考考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柿子树。”
谢秋瘪瘪嘴,“还以为你不认识呢。”
“我很喜欢吃柿子。”
谢秋眼睛一亮:“真的吗,我也特别喜欢!每年天气转凉的时候,柿子就熟了,可惜太高我自己摘不了,只能找人帮忙……你快来。”谢秋往前走了几步,向季佩泽招招手。
房子的背面还有一棵槐树,只是对比柿树没有那么高大。
“这个呢,认识吗?”
“国槐。”
幼年时的记忆藏在深处很难被唤起,通过一些特定的事物勉强能回想到一点零散的碎片。
“我记得像这种百年大树村里有很多。”季佩泽忽然从脑海的某个缝隙中看到,不足一米的自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托举到树枝上坐下,他记不清男人是谁,可能是爷爷,也有可能是父亲。
记忆突然模糊,脑海中的场景突然变换扭曲,折叠成了一个季佩泽陌生但又隐约觉得熟悉的地方。
是一棵危于断崖的槐树,曲折盘绕的树根有一半都裸露在外,似乎也是七月夏季,黄白色的花朵垂挂着,风一吹落了满地。
周围十分寂静,放眼望去,是片槐树林。
忽然,季佩泽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断崖的槐树根上坐着一个身穿圆领袍的束发少年,季佩泽认得那张脸,是他自己。
但那个场景,那个不属于现代的装扮,季佩泽确信,在他现有的记忆里,就算是拍戏,也没有存在过。
季佩泽看见自己开口,对着崖下喊:“上来!不会摔的,别怕!”
季佩泽这才发现,槐树下不是悬崖,而是约八米高的陡坡,应该是经历了什么自然灾害,土地缺失了一大块。槐树的根部由下盘延到上方的地面,很适合攀爬。
底部的人犹豫了半晌,终于动了。
季佩泽想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却发现无论多么努力,看向对方的时候,眼前始终是模糊的。
那人手攀上树根,脚蹬在突起的根块上,小心缓慢地往上爬,月牙白色的衣摆拖在地上,带起落在沙土里的槐花。
上方的少年季佩泽扬着笑脸对树下的人打气。
“我说你可以做到的吧!等到最陡的地方,我会拉着你的。”
季佩泽突然胸口发闷,想阻止对方的行动,但喉口如同噎着一块干涩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百年大树也没有很多吧,那棵柿子树勉强算一棵,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倒是……”谢秋说着,发现季佩泽眉头紧锁,眼睛盯着面前的槐树出神。
“季佩泽?”谢秋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伸出手在季佩泽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季佩泽回神,对上谢秋那双有点担忧的眼睛,摇了摇头,“没事,想起一些事情,太投入了。”
“因为这棵槐树?”
涌现脑海的场景的确是关于槐树,季佩泽点点头。
谢秋把刚刚没讲完的话说完:“我正要跟你说,我知道一个槐树林,里面有棵槐树可不止百年历史。”
季佩泽心口一紧,莫名觉得谢秋说的地方,和刚才涌入脑海中的奇怪记忆相关。
耳边,谢秋似乎有些苦恼,“不过那个地方有点远,你想去看一看吗?”
离奇的记忆,以及回想时胸腔弥漫的痛意,让季佩泽抗拒和谢秋去那片槐树林。
“明天吧,今天已经走很久了。”
“你累了吗?”谢秋表情有些失落。
季佩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太阳渐渐下移,被挡在房子身后。
谢秋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