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你认不认识?”他指着耳钉男问。
男孩儿下意识地摇头,结果被郑什摁着脑袋不让转,“我问你,你就说话。”
他瞬间吓哭了,郑什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把昨天雇人打隋青叶的事全给抖了出来。
他爸妈本来是来找茬的,越听越没底气,郑什又一副不道歉谁都别想走的架势,逼的他们只能道歉。
末了,郑什蹲在地上,仰着头问:“小青叶还在生气没?生气的话,哥再帮你揍他。”
隋青叶摇摇头,郑什却还把拿孩子拉过来。他弓着背,单薄的衣服下能看出他肩膀和脊背的曲线,只是瘦,却有股狠劲,他的手臂懒懒搭在男孩儿肩上,笑着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回去打听打听我,不说多了,给我弟弟拎一个月的书包,少一天都不成。”
男孩儿点头如捣蒜。
老郭生怕在自己办公室打起来,赶紧给对方使眼色,让他们快跑。
“我说你!凡是要讲道理,动不动打人算什么事儿?”
“不行啊老郭。”郑什叹了口气,“当哥的不给弟弟出头,那还当个鬼哥哥啊?”
“是吧,小朋友?”郑什冲着隋青叶笑道。
隋青叶此时用一种无比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他觉得他哥什么都对。
他们并肩走出办公室,郑什长腿一跨走到了前面,隋青叶伸出手牵住了他。哥哥太高了,他心想,要什么时候才能不仰着头看哥哥呢?
郑什感到有点儿别扭,但没撒开,而是用另一只手,在隋青叶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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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夏天几乎每天都在下雨,地上的积水蒸发不久又下一场,七月的时候还发了一场水,柏聪的修车厂被淹了,他们家的麻将馆也被淹了。哪怕是和房东平摊修理费,那也是笔不小的费用,郑什掏钱的时候愣是有种被挖了肉的错觉。
疼地钻心。
日子还得照样过下去,就是过得紧巴巴的,分店的位置倒是选下来了,那边房东催着问他们到底租不租。
“租啊!肯定租!”郑什给他打包票。
其实他自己心里真有点不踏实,找到柏聪问了几句,柏聪还是一副肯定要开分店的态度,就是催他赶紧去把贷款办下来。
郑什也想赶紧办下来啊,然而他之前把这事儿想得过于简单了,就算他爸他妈没了,这房子也是归属他和他哥的,他哥又不在,贷款的事情还在一拖再拖。
就为这事,郑什还找了好些朋友帮忙,酒没少喝,事情却没办妥。郝直知道他心烦,也在动用自己的关系帮他想办法。如果贷款走不通,能有别的借钱的法子,那也不是不能考虑,郑什是这样给郝直说的。
几天后,郝直打电话过来,说是蔷薇会所开业了。
“开业就开业了呗,你还等着我祝你生意兴隆啊?”郑什夹着电话,抱着小宝给她喂饭。
郝直神秘兮兮地说道:“能有您老的祝福,那咱们会所肯定是要兴隆的!”
“别给我打哈哈,有事儿说事儿。”郑什道。
“我不是在帮你看看有没有别的借钱的路子吗?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虎哥知道了,他也没明说,就让你开业的时候过来吃顿饭,可别小看这顿饭,来的都是虎哥最看重的哥们儿,我都不配上桌的!”
郑什没觉得高兴,甚至有点儿心虚,“真叫我去?”
郝直道:“那还能骗你?我也琢磨你不会来,但虎哥说了,只要提他的名字,你肯定会来,你俩以前有过交情?”
交情是有的,可也算不上什么好交情。郑什挂了电话,心慌地像是在打鼓,盘算着这事儿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至于去还是不去,答案是肯定的。要不是冉虎,自己在会所出事那次,恐怕不能清清白白从派出所出来。
隋青叶从麻将馆跑上来,脚步声咚咚咚,他在左边墙角跳起来试图摸天花板,又呼呼地跑去另一边往上摸。
“你干啥呢?”郑什问道。
隋青叶在他背后立正,“刚才有个叔叔说这样可以长高,玄学,给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郑什拉过他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
隋青叶撇着嘴,还挺不服,“反正我就是想长高嘛,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
“你多喝牛奶就能长高了。”郑什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早上给你订的牛奶你都喝光了没?”
隋青叶支支吾吾地说喝了。
“撒谎都不会!”这给郑什气着了,拧着他的耳朵问:“你倒了?”
“没有!”隋青叶大喊:“我卖给同桌了!我不喜欢喝嘛!”
郑什微眯起眼睛,手从肩膀摸到胳膊,那骨头,贼细了,摸着就觉着可怜,“难怪,你同桌嗖嗖长,那是因为喝了你的牛奶把你的骨头都抢过去了。”
“什么?!”隋青叶整个人一下子就不好了,“那岂不是我一辈子都长不高了?”
郑什点点头,强调道:“一辈子就只能这么高了。”
男孩一双单纯又清澈的眼睛在一秒钟之内被泪水覆盖。
晚上,康叶离拎着购物袋从外面回来,搁门口就看到隋青叶哭得直打嗝,郑什拿着瓶牛奶蹲在地上一顿哄。
“怎么了?”康叶离问。
郑什苦哈哈地道:“我说他长不高了。”
隋青叶哭得更大声了。
康叶离:“……我再出去逛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