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郑什吓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声,眼前是那个孩子朝着他哭喊着哀求着跪了下去,他承受不了。他也才十七岁,也是没爹没妈,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在外面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了,还有了个私生子,可事实上他连女朋友都没谈过,最多牵过姑娘的手,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处男。
天大的诬陷,他接受不了,没办法接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的,等回过神时,他就已经在车上了。
“我说,老郑,你没事吧?”郝直拿了瓶冰镇汽水给他。
郑什愣愣地接了过去,眼睛看向窗外的雨,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更看不见那个小孩儿。
他松了口气。
“没事儿,店里太闷,我过来透口气。”
“康姨不是走了吗?你不去守着铺子,没问题?”郝直问。
“李狗蛋不是在吗,反正他喜欢守铺子,让给他守呗。”郑什窝在沙发上道。
他满脑子都是那小孩儿可怜巴巴的样子,根本没心思想别的。谁能想到那小孩儿能被人赶出去呢?难不成那孩子流离失所还能怪他吗?难不成自己把隋小蝶捞起来还成有罪了?
操了。
真不怪他吧?要怪就怪那孩子命苦,和自己没关系,绝对没关系!
“诶,我搞到样好东西,你绝对想不到。”
郝直在柜子里东翻西找,弄出了一台CD机,把唱片放进去之后,略显粗糙的音质缓缓流出。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郝直忽然拉着嗓子就开始唱,拿着个纸卷的话筒唱得声嘶力竭,就跟奥特曼的伽马射线摧毁地球似的,只不过他摧毁的是郑什的耳朵。
郑什这时候压根儿没心情听他唱歌,只觉得有个破小孩儿背着个更小的破小孩儿在自己眼前晃悠,魔怔了都快。
他妈的,当男人真的太累了。
“你就不能唱点儿能让人高兴的?”郑什捂住耳朵道。
“那是啥?”郝直想了想,“我知道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深吸了一口气,“小燕子,找妈妈,哭着哭着找妈妈——”
“我找你妈个大头鬼!”郑什冲过去把CD机给他关了,把电视给摁开,“看电视!”
郝直换了好几个频道,时间太晚,只有个地方台在放晚间新闻。新闻是讲当地的儿童拐卖事件,镜头对准家长悲痛哭泣的脸,大嚎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电视机光影闪烁,信号时好时坏,伴随着沙沙声,电视机里女新闻员的声音如同幽灵一样游离在耳膜边。
[近日来发生多起儿童诱拐事件,请各位家长看护好自己的孩子……]
郝直说着电视机里那些孩子是又多么多么的可怜,没注意到郑什的神情越来越奇怪,“我给你说,前几天我看了本小说,里面讲有人把孩子拐走,四肢都给砍了,再用滚油烫一遍皮肤,借助脓水把动物皮毛粘上去,做成人熊……”
“操。”郑什骂道。
郝直一脸迷惑,“你操啥?”
郑什抓起车钥,他一脚踹开房门,嘴里骂骂咧咧道:“我!操!你!”
郝直:“……口味略重啊。”
夜深了,雨下地越来越大,就跟有人提着桶水往头上淋似的,伞面被打得噼啪作响,街道上的路灯时好时坏,路面上一个人都没有。
“小孩儿!”
郑什举着伞在路上大喊着,越是着急越是觉得那小孩儿被什么牛鬼蛇神给拐了,他一直给自己说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但总觉得要是那孩子真被人拐去了,卖给谁家当儿子算好的,如果哪天在路上看到要饭的,尤其是那种带着残疾小孩儿要饭的,万一就是那孩子,万一那孩子真出什么事了……
他的眼前仿佛闪过隋小蝶那张被水泡地肿胀的脸……
操了。
路边咚地一声,他吓了一大跳,看到一口被人掀开的井,井盖不知道是被那个杂碎给偷了。
“隋青叶——!”他一下子慌了,扔了伞趴在地上往下面看,“隋青叶!你没死就他妈应一声儿!”
黑洞洞的,像十八层地狱。
他慌了,真慌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真就一只脚踩到下井的梯子上。
忽然间,有人朝他扔了块石头,他回头望过去,看到一小孩儿蹲在街沿边,浑身蜷缩在一起,双眼无神地盯着他看。
他脚下一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