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惜白看不见凌海墨的神情，只能听到他说：“我是不能怎么样，但是烦恼分享出来就是减半的烦恼，你难道不想烦恼减半吗？”

迟惜白噗嗤笑了一下，“我怎么听说，烦恼说出来了，就是多一个人一起烦恼。”

凌海墨耸了耸肩，“你看我这样，像是会有烦恼的事情吗？”

迟惜白敷衍地嗯了两声，“你每天都在打鱼，难道就没有什么令你烦恼的事情？”

凌海墨想了片刻，“左不过就是，今天海上天气怎么样，适不适合出海打鱼，今天打的鱼能卖多少钱......”

“那你还说，没有烦恼？”迟惜白反问。

凌海墨把煤油灯放在沙滩上，脚尖一点，转了半圈坐到迟惜白旁边，“是啊，这些事情是够我烦恼的，但是我也知道这些是烦恼不来的，都是天注定，我一个凡人有什么办法？”

“就像是，我生在海岛的命运，无法改变。”

迟惜白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夜晚沉寂，还是凌海墨想到了什么，他的话语里竟然有一丝丝伤感、无力和愤怒。

迟惜白说：“你可以去上学啊，上学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凌海墨却摇头说：“去上学也改变不了的，我最后还是会回到红霞岛来打鱼的。”

迟惜白没有明白他的逻辑，“你去读书，去上大学可以学习你喜欢的专业，毕业后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为什么一定要打鱼呢？”

凌海墨轻轻笑叹一声，“你不懂。”

迟惜白同意：“我是不懂，不过这算是你的烦恼了吧？”

凌海墨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哎呀，我本来是想让你把烦恼说出来的，没想到你竟然来套我的秘密！”

迟惜白笑着说：“我可不是套你的秘密，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而已。”

“既然这样，作为交换，那你来说说你的烦恼好了。”

迟惜白偏头去看凌海墨，他的眼睛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都显得明亮，格外有神。

迟惜白吸了口气，说：“我不知道算不算烦恼，昨天晚上，有个人向我表白了。”

凌海墨唇角一僵，语气有一瞬间的冷滞，“谁？”

迟惜白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我表白。”

凌海墨说：“这就是你的烦恼？”

迟惜白皱着眉头，细微的声音像是说给风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也不算，他为什么跟我说这番话，其实也不太重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觉得，好难过。”

凌海墨顿了顿，问：“你喜欢他？”

迟惜白摇头说不是。

凌海墨说：“既然这样，你难过什么呢？”

迟惜白再次摇头，整个人都透着迷茫，“我也不知道。”

她不优秀，也不漂亮，可是在沈时泽对她告白的那一瞬间，心里头竟然有一丝丝的窃喜。

可是她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情绪的，迟惜白觉得自己真是个恶劣又自私的人。

凌海墨把煤油灯拿过来，一把吹灭了它。

迟惜白眼前一黑，懵然问：“你干嘛呢？”

凌海墨说：“快日出了。”

迟惜白抬头一看，蟹青色的天空猛地劈开一道鱼肚白的裂痕，如同圣光普照，慢慢地如同剥鸡蛋一样，露出了整片天空的面容。

迟惜白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橘红色的曦光像是被水吸饱的样子，顿时化进周边的云层里去，从橘红到大红渐层变色。

随着太阳升起，整片天空都变成了大红色的模样。

红霞满天，原来是这样的。

“迟惜白。”

迟惜白转头，看见凌海墨的眼睛里映着彩霞漫天的图画。

“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美景，你也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喜欢，那个人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凌海墨站了起来，对着大海说：“你看，此时此刻，这片红霞，只属于你！”

迟惜白屏住了呼吸，晨风呼啸着刮过耳膜，她听到耳膜鼓动的声音，也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也站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凌海墨从礁石上跳下来，朝她挥挥手，“我要去打鱼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迟惜白也朝他挥手，“注意安全。”

凌海墨一边跑一边跳起来，“好，我知道了！等我！”

晨光拉长了少年奔跑的背影，迟惜白翻开速写本，纯白的纸上留下了此时此刻她们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