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雨,见鬼了!要命了!
还好听了江祈安的话,把人给转移到寺庙里,不然他才是那个捅了天的人。
外孙女摇摇晃晃朝许多乾扑过来,许多乾一把抱住。
许家三个女儿都在,见父亲衣衫齐整,一旁是蓑衣和斗笠,担忧道,“爹,你要去?”
“那不是废话,不然来这鬼地方作甚,光淋雨啊!”
“会不会被冲走?”
“不会!你们就在家待着。”
许多乾虽是满头白发,背影却是精神矍铄,锐气十足,“我就要去会会这头水兽!弄死它!”
*
江祈安在衙内坐着,不断有人来报,每个进来的人,都会淌出一大滩水,洒扫的仆役怎么擦也擦不干,累得气喘吁吁。
“县令大人,舟山村那大塘子被淹了,人提前转移了,但房子都被冲毁了!”
江祈安冷静地嗯了一声,“房子救不了,沿着河边巡查,看有没有人被冲走。”
“县令大人,莲花村那渠可以引流,至少那片地的最深的水洼只到脚踝,只是他们挖的地基被水泡了,估计又得重挖!”
“嗯,村民如何?”
“普济寺太小了,屋里住不下,全在外面淋雨呢!”
江祈安眼帘低垂,“孙大人,粮食备好,住处我去解决。”
孙秀应道:“是,果子要不要买?有个果商忽然说卖果子我们。”
“你管钱,你拿主意,安抚民心为重。”
禀报的人络绎不绝,又有人报,“县令大人,有几个小混混,趁着大雨,在城里头闹事,把人家店给砸了抢东西!”
江祈安坐直身子,“让他们闹去!”
禀报的人很是不解,“这……真让他们闹?”
“闹!真闹!不要让他们闹金银当铺还有医馆,组三人以上闹的,带走,往重了处置,两人以下的不闹出人命就行。”
下面的人还是不解,但江祈安给出的指示十分明确,可以执行,他只好应下。
县衙大部分的官,都是老人了,头一回跟这个年轻的县令共事,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简直冷静的可怕,或者说,显得冷漠。
以往下这么大的雨,一定会死不少人,十二年前的大雨,那是这群为官之人有记忆以来,最可怕的一年,有名有姓的,便死了两千人以上。
目前为止,还没听说死亡的消息,但所有人的心都是吊着的,悬而不决,令人惶惶。
江祈安坐在这里听了半日,没有听到大批人死亡的消息,这时才呼出一口浊气。
与其说他冷漠,不如说他在紧张。
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场景,他如何能不害怕。
所以,怎么施救,怎么疏散,怎么安置,早在他脑子中演练过千百次。
一刻也不曾松懈。
处理完密集的汇报,已是晌午后,他和手底下的官儿都没来得及吃饭。
天色阴沉,根本看不出来日头走到什么地方。雨势一点也不见小,他看着这倾盆大雨,忽的有些眩晕。
身子止不住地朝门边倾倒,他想伸手去抓,手脚也像是被绑住了一般,使不出一点力气。
恍恍惚惚间,他只觉得胸腹被一双纤细的手托住,他被一个娇小的身躯承托着。
鼻腔间,是雨水的味道,混杂着铃兰香味的香花皂。
江祈安记得,在她身上闻过。
他猛然回神,使劲晃了晃脑袋,忽然清醒过来。
“你怎么来这儿?”
明明是担忧紧张,开口便成了质问语气。
把千禧给气着了,上次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就罢了,他这语气好像不欢迎她一样,她将手里的食盒往他怀里一塞,“好心给你送饭!你就这样待我?”
她知道的,他一定忙得记不住吃饭,才从凤来春给他送来。
江祈安目光还凝在那食盒上,一抬头,人已经走出了足足两步,滴着水的发丝一甩,像是抽了他了一巴掌似的。
江祈安一把将人拽住,“等等……”
千禧生气了,牛都拉不住,手腕在江祈安掌中扭出了花儿,“我走了!你不欢迎我就算了!”
“我我我……我没有!”江祈安无比惊慌,他什么时候不欢迎了。
于是那手抓得更紧,千禧手腕扭得更厉害。
江祈安看着此处人来人往,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拽着人,几步进了内间,专供他休息的地方。
进了房间,千禧才骂人,“你放手!捏疼我了!”
江祈安将食盒一放,握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动分毫,他回头,静静凝着她。
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额头鬓角,一身靛蓝男衫,陈旧却洗得干净,衬得她面容如冷月凝脂,那双眼的黑与白格外分明,清澈透亮,眸中满是带着娇嗔的倔强。
还有那一张檀口,圆润丰盈,在雨水浸润下,特别的艳红。
江祈安眸色晦暗,喉结滚动,竟有分不清是食欲还是情欲。
千禧见他实在盯得太久了,头皮发麻,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龇牙咧嘴,“你怎么还不放手呀!好痛……”
江祈安也不知为什么,手好像不听使唤了,怎么也不愿放开。
视线竟止不住向下,扫过她得细腻雪白的颈项,呼吸渐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