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从抿着唇瓣,低头深思半晌,“可有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都焦急郁闷成那样,他还冷冷淡淡事不关己,我就越发来气!”
“我觉着这事还得你变,老实说,你所求的东西太混沌,甚至你自己都不清楚要干嘛。”
孔从一时委屈起来,“书是你让我抄的……你不就想我忙起来,就没时间吵架了嘛……”
千禧气笑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讲!”
千禧看着孔从,无奈又好笑,“我要你忙干嘛啊姐姐!你忙不忙,吵不吵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让你抄了书分我几文钱!”
“我要你成事!踏踏实实地成功!要你能在以后遇见事情时,不被情绪牵着鼻子走!”
孔从低垂眼帘,暗戳戳道一句,“对不起……”
千禧欣喜,继续给她分析,“你要想清楚,首先,你接下了这个任务,哪怕是半推半就,不明就里,这就是你的责任,以后不管有没有我参与,这个事情你得担在自己肩上,对不对?”
孔从沉了一口气,微微点头。
“其次,你现在是真不想抄这本书了?还是因为遇到了难处,怕了?”
孔从犹疑了,不答话。
千禧想她自己也分不清这两种情绪,分析道,“如果你没有遇到那个难写的字,你会抄下去吗?”
孔从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清明,“会……”
“那就清楚了,你就是被难住了,想放弃。面子上又要强,不敢去白沙书坊,非得拉着苗剑一起,没得到苗剑的回应,你就愤怒,就歇斯底里。”
孔从抿嘴,脑中清晰起来,有些抬不起头,但她早就在千禧这里抬不起头,习惯了。
“你知道苗剑为什么无法回应你吗?”
孔从摇头。
“要么他觉得这是很简单小事,不至于就放弃,放弃可惜。要么他毛都不懂,还觉得你大惊小怪。前者是珍视,后者是漠视。”
“但你们吵架时,他为什么没能安抚到你的情绪呢?我猜,他关注的点在于你要放弃这本书了,并没有理解到你真正的难处。”
“吵架就是这样,完全没法思考问题,得冷静下来再去想。”千禧刚才在路上才与江祈安吵了架,这是现身说法。
孔从微微张嘴,脸上还有些茫然,“那怎么判定?”
千禧便道,“那你换一种方式去与他说,你就说,你遇到了难处,这个字洇墨,怎么都写不好,你看他帮不帮你就得了!”
“喔!明白了。”
千禧劝完孔从,便离开了苗家。
孔从果真按照千禧所说,去找了苗剑。
或者说,是苗剑先找上门,也不知去哪买了首饰,捧到孔从面前,“三娘,今儿是我不好,明日我就陪你去白沙书坊。”
孔从看着首饰也没多大开心,该端的姿态还是要端,她道,“不必了。”
苗剑战战兢兢,“为……什么?”
孔从没有应他的话,朝他招招手,在他面前摊开那满是墨点纸张,“我早上说不抄了,其实是因为我抄不下去。你看这个字,那么大一坨,笔尖挨着纸就洇墨了,我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还对你发了脾气,是我不好。”
苗剑一听,眼泪花都冒出来,“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孔从眼角抽动,又?不要他?她是这样的形象?
孔从朝他挤出一个微笑,“怎么会,你是孩子的爹。”
苗剑一听,转身就跑了,留孔从在原地怔愣,她拿不准他的意思。
不多时,苗剑拿着一托盘的刻刀进来了,笑得傻呵呵的,“你这墨和纸张不能换?”
孔从摇头,“不能,都是白沙书坊给的。”
“那我给你刻一个印章。”苗剑道。
孔从唇瓣微张,“印章,那不是还得洇墨吗?”
苗剑神秘兮兮掏出一块小木头,“这个木头可不一样,你捏捏。”
孔从伸出手指捏了捏,“就普通的木头……有什么区别?”
“它有弹性,会吸收水,可以沾一回墨汁盖好几次,且出墨均匀,只要你力道够轻,它的线条能跟头发丝一样细。”
“真的?头发丝?”
“嗯,但应该只有我能刻得那么细。”苗剑有些得意。
孔从捂嘴笑了。
屋内烛火摇曳,孔从在矮几上撑着脑袋,看着苗剑在指头大的木棍上雕刻,细致沉稳,字实在太小,她看不清,将灯盏往他面前挪了挪。
眼前忽然一亮,苗剑抬头,妻子的笑温婉动人。
目光流转之间,孔从羞赧垂头,“看什么……”
“三娘好看。”苗剑目光流连在她脸上流连了会儿,又低下头认真雕刻。
孔从心里一阵酥麻的悸动,刚才的目光让她意犹未尽,连着这会儿认真雕刻的他,都无比吸引人。
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