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满是朝气,比千禧还讨喜。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先天体弱,怎么会死呢?
千禧疯了一样往高长生家里跑,遇见卖米糕的,她买下几个,高长生喜欢吃这东西。
高家很沉寂,却在千禧拜访时,个个展露十二分的笑意。
高长生的房间有许多红色装饰,被褥是红的,花瓶是红的,珠帘是红的,连瓷杯也偏爱红色。
千禧远远看见,被褥拱起,深吸一口气,语气随意,“你这房间整的挺艳丽!”
床上没有动静,千禧心头一紧,咚咚跳着,猫着手脚凑近。
“你来看我死没死?”高长生忽然开口,给千禧吓得一个激灵。
她抚着胸口,“吓我一跳!”
高长生猛地坐起身,头发散乱,被褥被他卷起一阵风,一时间,千禧急得哇哇乱叫,“你别动别动!你躺着!快躺下!”
“我还没死呢,你激动什么……”高长生说完,扭过看见千禧,她两行清泪扑簌簌往下落,满眼慌张。
高长生这辈子没见过千禧这表情,小时候跟她掐架,一般哭的都是自己,登时心口一阵愧意,“好好好,我躺下,你别哭了。”
千禧压根忍不住,武双鹤死的时候,她就怕极了,看着一个人不久前还笑意鲜活,如今却病恹恹躺在床上,嘴唇泛白,唇瓣干燥蜕皮,皮肤开始泛着紫,周身萦绕着冰冷气息……
那些可怕的回忆卷土重来,她真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千禧坐着,静静地落泪,总觉得喘不上气。
高长生都愣了,眼睛渐渐发红,“我才是病人吧,你一直哭个什么劲儿!你再哭,我就难受死了!”
千禧这才收敛悲伤情绪,抻着手袖擦去眼泪,“你不准死!才二十出头,你死了我跟你没完!”
高长生觉得这话幼稚又好笑,躺着床上,望着床顶,语气淡淡,“千禧,我不能做媒氏了,人家都嫌我晦气。”
“呸呸呸,不过是病了而已,有什么好晦气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没有用的,千禧,生老病死,我们什么都抵抗不了。”高长生说得淡然。
他说完,又觉得无限悲凉,嗤笑一声,“再说,我也不适合做媒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一本都念不懂……”
高长生又悠悠叹了一口气,“得了,不跟你说丧气话,千禧,你最近做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媒氏……”
千禧听不得他这些丧气话,“你不是废话嘛!我肯定会成为一个好媒氏,但这话你也同样说过,你要是现在就说丧气话,我真的会生气!”
她抱着手,冷漠地瞪着高长生,“高长生,你好好活着,给我等着,我说的第一门亲事你必须要在,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你好像个恶霸……怪不得江祈安被你治得服服帖帖,也就只有武一鸿能治你。”
“哼!你管我是不是恶霸,反正你不准死。”
两人说着车轱辘话,千禧要他不准死,高长生顾左右而言他。
最后对话变得没有意义,千禧仍旧不舍走,她总害怕一别就是永远。
高长生道,“千禧,我还有一件事情未了,我放心不下。”
“你自己起来了结!我不帮你!”
“不帮就算了。”
千禧嘴角抽抽,“你说你说!反正也没人找我说亲。”
高长生娓娓道来,“城北杏子街有一个妇人唐琴,三十五岁,无儿无女,许是遇到了难事,与丈夫不合,已经上吊了好几次了,你隔几天帮我看她一次,我怕她死了。”
千禧有些不明白,“嗯?为什么要隔几天关注一次,不能解决?是因为无儿无女?”
高长生一想正事头就开始疼,他咬着牙继续道,“不是,她丈夫怀疑她外头有人,但她矢口否认,我向邻里问过,邻里都觉得她不可能偷男人。”
“那就是她男人有问题?他倒打一耙?”
“并非如此,那男人为此整日苦恼,辗转找了好几个媒氏,后来才找到我,我尝试着问,但两方各执己见,我怎么都问不出实情。”
千禧听得认真,“照你这么说,既然他们如此笃信,是不是两人的认知不同?”
“我也是这样想,但我那日突然病倒了……唐琴是个很好的人,每次从她家门前过,她都蹲在拱桥边洗衣裳,梧桐飘絮落得她满身都是,她一边拍去,一边笑吟吟跟我打招呼,问我是不是说成了亲事,我识得她三年,下雨她一定会借我一把伞,碰上吃饭,她一定会塞给我两个茄饼……”
“我从未想过她会寻死……”
“千禧,这样的事有摊上命案的风险,可管可不管,管到什么程度,如何管,全凭媒氏的良心。虽然我可以不管,但我真不想走得不安心……”
他偏着头,眼中满是恳求,千禧最是心软,唉声叹气了会儿,“除非你答应我,不准死!”
高长生抿嘴,“算计!”
千禧叹息,“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