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汤药正好被侍从端上来,单是嗅着便能闻到刺鼻的苦涩,白御卿皱了皱鼻子,默默远离了那碗药。
在白家人的精心呵护下,白御卿幼时至今,已然喝了无数中药,对苦涩的汤药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 。
白御卿轻咳一声,无视了系统的话,垂眸看向床榻之上眉头紧锁,睡得极其不踏实的陆煜行。
永安侯,陆煜行的父亲,率领百万军马战功赫赫,但在四年前却通敌叛国,深负帝心,而后一纸诏书,轻飘飘取走了永安候府邸三百七十一口人的性命。
但柔妃娘娘与永安侯夫人少时便是闺中密友,怜惜幼子幼女可怜至极,不该被如此牵连,特向帝王求情,免了幼子陆煜行和幼女陆清文斩首的惩罚。
只一夜间,家破人亡,满门抄斩,年幼的陆煜行从天之骄子跌落尘埃,人人可欺。
那日雨下得格外大,陆煜行茫然抱着因为遭遇剧变发烧而奄奄一息的妹妹,只想求一味药,求一夜庇护所,带妹妹避开这场雨。
但陆煜行与妹妹陆清文的身份何其敏感,幼子陆煜行在满门抄斩的那一夜,身上还带着湿淋淋的血,抱着发烧的妹妹,哭着求了无数素来巴结永安侯的亲戚与好友,都无一人敢收留二人。
一朝从天之骄子并入贱籍变成罪奴,人人都可欺辱殴打,落差可想而知,吃了无数闭门羹的陆煜行,只短短一夜就经历了人心冷暖。
但他心性确实为主角,远超一般人,知道求助无果之后便在破庙安了家,仔细护着妹妹陆清文。
陆清文天生体弱,药材便是一笔十分大的开销,而贱籍罪奴酬劳只可得正常酬劳的二分之一,陆煜行却也咬牙撑起来,为了养好妹妹的身子,白日在码头搬运货物,晚上又在家编织竹篮,只求多挣一文钱多买一点药材。
永安侯世子,为了一文钱如此落魄,从前多少风光,如今便多么凄惨。
曾被陆煜行高高俯视过的世家公子自然有看他不爽的,所以欺辱折磨零落成泥的陆煜行也是一些不学无术世家子的游戏之一。
……还真是个小可怜。
白御卿懒懒想了一会儿,又在转眼间对上了陆煜行的眸子。
他醒了。
陆煜行眉目深邃晦暗,面色苍白冷凝之下又是警惕的冷意。
大抵是不安,手紧紧蜷缩着,坐起身背紧紧弓起,神色却不变,眸子死死看向白御卿。
陆煜行感受着温暖的室内和暖烘烘的暖炉顿了片刻,又哑声开口。
“……我妹妹呢?”
他的嗓子宛若枯朽的树枝划过青石板一般,嘶哑干涩。
白御卿顿了顿,略过了他宛若狼崽子一样狠戾警惕的神色,指尖抛起玉佩又接住,唇角绽放一抹轻佻的笑意。
“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嗤笑道。
“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
陆煜行低下了头,想到了被他抱在怀中晕过去之前的事,手紧紧攥拳,抿着发白的下唇,片刻才哑声开口,“……我知道,求公子告诉罪奴,妹妹在哪里?”
能屈能伸,态度软了半分。
“放心,答应了你的事情小爷自然会做到。”
白御卿轻笑俯身,指尖轻轻摸了一下他干涩的下唇,满意感受着陆煜行浑身一僵,呼吸扑在他唇角,嗓音沙哑低沉,“若你把小爷讨高兴了,就带你去见妹妹……好不好?”
这一下应该够钙吧?
白御卿自己都有些恶寒,他神色暗了暗。
又看陆煜行抿唇不语浑身僵硬,敛下的鸦羽睫毛遮住深邃晦暗的眸子,难得带了一份乖顺,似是默认了接下来怎么对他都行。
……但白御卿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
他转眸看到了一旁的汤药,玉手拿起汤碗,抵在了陆煜行的唇边,轻笑道,“张嘴。”
陆煜行想伸手接过汤碗,又被他轻轻挑起的眉尖止住住。
少年微微张开干涩的唇,眸中复杂万分,却只呼吸一顿,又将唇抵住了碗。
“仰头,喝。”
白玉狐一样的小少爷微微垂眸,眉眼倨傲淡色,薄唇命令道。
“唔……咕……”
苦涩的汤药被他拿起,居高临下暧昧灌下,陆煜行仰着头,吞着温热的汤药,干涩的喉头被难得的暖汤润下,缓解了喉头的疼痛。
似乎又因为白御卿角度灌得有些高,陆煜行闷哼一声,汤药终究是从唇边流下,滴滴答答顺着上下滑动的喉结滑下,打湿了他的衣领。
“唔……咕——嗯……”
白御卿松开手,放下空荡荡的碗,瞥眸交给一旁的侍奉的小厮。
“呼……哈啊……”
陆煜行的下半张脸湿润,干涩的下唇却因此润了一丝血色,不再苍白,他脖颈胸口湿润,呼吸急促着喘息。
……这下够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