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初故作玩味地笑道:“还请回去替我问问殿下,他可否喜食那四季糖葫芦?”魏初撂下这句话,便同陈词与白清柳大摇大摆出了南门。
再无人敢拦。
其余门军更是纷纷低下头不敢抬眼看魏初。
魏初三人走远后,有三五个门军才敢将那还跪在地上哆嗦着身子的门军拉起来。
“你疯了吗?!居安魏氏!可是你一个小小门军敢拦的!”
“那可是昔年战功赫赫的世将军魏扶憬!他杀过的叛贼数以万计,尸体可以铺满整个应州城!”
“当朝政商,万人之上的权势,连太子都忌惮三分的存在,你惹他,不要命了吗!”
“真是疯了!我看你是一心往上爬,满脑子抢功劳抢疯了!殿下早有吩咐,令你我不得阻拦,若殿下得知今日之事,你项上人头不保啊!”
那门军刚被众人扶着站起,听完这些话,随即又吓昏了过去。
白清柳在远处转过身:“他好像昏倒了诶。”
陈词不屑道:“一个冒失鬼,命不久矣。”
三人出了南门,一路朝南行走,依稀可见前方竹林模样。
途径护城河,白清柳好奇地走过去。
魏初拦下他:“白小公子,你要做什么?”
“我见河水清澈见底,想捧些水洗洗脸。”
“哟,勇气可嘉啊。”陈词打趣他:“河水里我可是一条活鱼都未瞧见,白公子你也不怕河水有毒,你的俊俏脸蛋儿不保?”
“啊?”白清柳闻言,被吓得一连后退好几步,险些站不稳倒下。
“就不许鱼儿游在别处,藏于石下?属你的嘴厉害,少吓人家。”魏初扶住白清柳,不忘怼一下陈词。
“不过白小公子,还是防备些最好,别去碰那护城河水。前方便是葫芦林,我们去一探究竟,可好?”
“啊,好。”白清柳讪讪地远离护城河。
三人来到竹林外侧,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翠的绿,那是大地所蕴含的昂扬向上的生命力,积蓄着自然赋予之力,一朝破土勃发。微风拂面,无数竹叶缓缓随风飘扬,间或发出沙沙作响的韵律来。阳光于竹林的缝隙间倾泻着洒落,竹林的影子交互倾斜着翩翩起舞,明暗不一。
“好美。”白清柳忍不住赞叹。
魏初对着竹林,也发自内心地笑着:“生机勃勃,很美。”
陈词勘察完周围,并无人迹。“将军,我们要找的人,应在竹林深处。”
“好。进竹林后,若有不测,你只管护好白小公子。”
“是。”
三人走进竹林。
地上隐约可见旧时人行小路的痕迹,似乎年久无人走动,只能辨认出大概。
魏初循着小路的方向,动作很轻,缓缓行走。
白清柳对竹林充满了好奇,不时抬头仰望四周。
“白小公子,专心走路。”陈词道。
“哦,好。”白清柳收回好奇心,乖乖跟在魏初身后认真走路。
“非我州人,不为谋生,何故来此?”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嗓音浑厚的年长老者的质问。
魏初第一反应去看身后的白清柳是否无恙,确认白清柳无事后,魏初与陈词同时握上各自佩剑的剑柄。
陈词小心挪动着身子,贴近白清柳。
魏初喊道:“老人家,晚辈来此,只为拜访。诸事不明,向您求解。”
“汝何许人也?”
“承州魏氏。”
对方沉默不言,而魏初握在青时剑柄上的手也在这时松开。
“原来如此,我等你们很久了。”老者的声音再度传来。
魏初仰头,老者正从他们头上方的竹林处降落。
还未等看清来人的样貌,魏初立即低下头行礼:“魏初拜见守竹居士。”
陈词与白清柳跟着魏初一齐行礼。
老者笑道:“老朽一介布衣,怎敢让大人拜我?”
魏初抬头,老者鹤发童颜,慈眉善目,长须飘飘。
老者面色平静,似是对魏初三人的到来早有预料。
“守竹居士?”白清柳疑惑道。
老者看向白清柳,问魏初:“不知这位是?”
“回居士,此乃白元老前辈的爱子。”
“哦?”老者抚摸着胡须,踏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前端详起白清柳:“隐有相熟之感,原是故人之子。面如冠玉,星眸俊目,真是仙人之姿啊。我与白元兄数十年不见,没想到未登府拜访他老人家,倒先见了他最宝贝的小儿子。真是有趣,有趣啊。”
是爹的故交?白清柳接受着这通夸赞,傻傻地笑着。
老者欣喜过后,皱眉对魏初道:“魏大人所求之事,只有一个法子可解。”
“还请居士明示。”
“据我所知,这毒世间只有一人可解。”
“敢问居士,此人是?”
“天渊上医温悯娴。”
陈词震惊:“四国四美人之一,天渊圣医官,上医堂解毒妙手温悯娴?”
“温婉娴静,悲天悯人。七分清冷,三分侠气。那可是天渊皇室求娶不得的女人!”
老者点头,又道:“这位黑衣小公子似是对那温上医有些了解。”
陈词道:“您见笑了,也只是听得军中曾被温上医救治过的兄弟们提过几句。”
白清柳心中默念着:温婉娴静,悲天悯人。七分清冷,三分侠气。
听起来真是奇女子也。
“大人若想救州中百姓,唯有亲过边境,去那天渊懿州的上医堂寻温悯娴温上医,向她求来解毒的菩萨蛮。”
白清柳满肚子疑问:“上医?什么是上医啊?”
“那是天渊本国设立的。”老者耐心为白清柳解答道:“上医,各有所长,在相关领域内全国医术最精湛之人,由国家认可授官。但只是个名誉性的空衔,不隶属于朝廷,是具有完全自由的民间组织。天渊上医堂的现存人数无从统计,但里面只有温悯娴一名女子。而她擅长的,正是解毒。”
“那请问您,为何又称呼温上医为圣医官?”
“那是天渊医者的最高荣誉,鲜少有人获之,天渊年轻这一代,目前为止只有温悯娴获此殊荣。不过那也是皇室私人的医官职称。只是这温悯娴一生所求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她不屑权贵,自然不愿做那高官,仍旧还在懿州的上医堂救治百姓。”
是这样,听着老者对温悯娴的介绍,白清柳想见温悯娴的意愿更加强烈了。
魏初最为关注的还是那解药:“菩萨蛮?可是救治百姓的解药?这么说,您大概知晓此毒?”
老者叹口气,无奈地摇头否认:“我若知晓,又何苦百姓不得救?那菩萨蛮只是温悯娴所制解药的泛称。温悯娴最通药理,恐宵小利用她所制之毒为害一方,故而毒方从不外传。”
魏初燃起的希望灭去大半。
他将心底的疑问说出口:“您久居于此不返故乡,只为等待可救百姓之人?”
“一介布衣,观百姓身处于水深火热却无能救之……”老者神色悲戚,道:“世间之人形形色色何其多也,若不求果,千万张面孔一念之间。若是等待,哈哈哈哈哈——”
老者仰天大笑起来,老泪纵横。
“青丝白发,我命只为一人荒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