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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谈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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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台转过身,背对着落日余晖,几阵微风恰到好处地拂起他耳边的碎发,他凄然一笑。

“将军,我读了很多圣贤书,我想效仿圣贤,可我也明白我非圣贤。”

魏初望向沐浴在夕阳里的沈台,如果没有生在沈氏一族,他会继续去读圣贤书,行万里路,或者去传道、授业、解惑。要是他想的话,也可以凭一身才学入朝为官,治理一方。他一定会是一个好官。

只是一切都不能重来,他终究要为自己昔日的选择承担后果。也许在很久以前他就预料到今日,但他没有回头。他留存几许善念,却一再将错就错,任凭那些肮脏阴暗的思想慢慢蚕食又侵吞着自己。

就像他自己说的:折一半良知,踏半条死路。

“后悔过吗?”魏初问。

沈台叹气:“后悔。晚了。”

“沈家的行事作风,应州的百姓们看在眼里,不过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戏台子。所以无论告诉他们怎样残酷的真相,他们都不会真正地在心里头惊讶。但是,先生……”

“百姓们会因为您而震惊。”

沈台微红的双眼里满是悲凉:“是我对不住百姓们。”

魏初抬眸看着远山,自顾自说道:“如果有蝉鸣,允许烈日算作生命的哗然。如果是死水,允许枯荷来作无序的诗行。”

“但先生,秋叶已经落尽,凛冬在不远处,他们本可以挨过冰天雪地,您却偏偏假传春的讯息。”

“寄希望于一个脱胎于黑暗的救世主,和自杀有什么两样。”沈台苦笑:“偏由我做梁上燕,但经凛冬不逢春。”

魏初压抑着内心对沈台的同情,淡淡回复道:“莫惊旧景好风光,曾行南北不归路。”

“不……归……路。”沈台若有所思,微笑道:“行不归路,无安身处。”

这是他对自己最后的定义。

沈台整理好衣服,向魏初庄重地行礼:“沈某告辞……”

魏初的手在半空中停下,他本想握上他的双肩。

“玉韶是个苦命的孩子,她那样一个良善的姑娘家,就该一生平安顺遂,请您替我这个做伯父的照顾照顾她。”

“我会的,先生。”魏初默默收回手。

沈台弯下腰,在满怀感激地深深鞠完一个躬后便走出了屋子。

魏初愣住片刻,缓过神急忙喊住沈台:“先生,衙门里外都是我的人,安全起见,您今夜还是留宿此地吧。”

沈台对魏初的话感到有些意外,微笑着点头道:“既如此,多谢将军。”

魏初目送沈台去往别处,直至那金色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外。

魏初叹口气,一个人独自返回客栈。

夜深了,客栈内,正在低声交谈的白清柳和陈词见魏初回来,忙跑上前迎接。

“小魏大人,你回来啦!”

魏初坐了下来,饮尽一盏茶。

“白小公子,你的沈姐姐呢?”

白清柳笑着道:“沈姐姐刚刚又服了一遍药,现在已经在床上躺下歇息了。”

“那便好。”

陈词见魏初孤身一人,问道:“将军,您不是说今夜将沈先生带过来与我们同住吗?怎么不见沈先生?”

“我思来想去,还是让先生留宿衙门最为妥当。”

陈词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他们沈家人……”

魏初打断陈词的话:“不必纠结,你今夜只管护好沈姑娘。你早些用饭去吧,然后去换田柯他们的岗。”

“是。

白清柳乖巧地站在一旁。

“白小公子,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休息?我不用的!”白清柳摇起双手。

“那你是要……”

“我就在这里,陪着沈姐姐和小魏大人!”

眼前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哥儿,怎么还自带着孩童一般的幼稚气,天真,可爱。

“呆瓜。”魏初看着白清柳,脸上不禁浮出笑意。

“呆瓜?小魏大人是在嫌我蠢笨么?”小公子哥儿皱眉,几分不悦。

魏初挑起眉:“你猜猜。”

白清柳抿嘴,手抓着衣袖立在原地,不作回答。

“好了好了,玩笑话而已,白小公子莫要当真。”魏初拍了拍白清柳道:“白小公子,你也坐下吧。”

白清柳坐在魏初身旁,只见魏初一个人对着茶杯发起呆,不知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小魏大人好像有些忧愁。”

“没什么,只是感叹沈先生罢了。”

白清柳道:“其实沈先生他也是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沈先生本性善良,又知书达礼,他一定不曾动过害人的念头,只是不敢抗争宗族力量,慢慢地就被罪恶裹挟着走了。”

“你倒是懂他。”魏初道:“我看他明明是足下进退两难,心底摇摆不定。对沈先生,我也是一半气愤,一半惋惜。”

“我记得父亲曾教导哥哥一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白老前辈这是怕大公子高洁太甚,引得朝堂鼠辈不满。但也只有清泉里可见鱼鳞泛光,也只有坦诚间可见人心纯良。”

白清柳不太理解,他反问魏初一句:“那小魏大人,你会永远栖身清泉,不染淤泥么?”

魏初没有直接回答:“白小公子,你怀疑过你的哥哥么?”

白清柳摇头,目光坚定地道:“从未。”

魏初笑笑,与白清柳对视上,他的语气铿锵有力:“我与白中雾,同行一条路,但他走得远比我光明磊落。我曾应允你哥哥,此生拼尽一切助他行至路尽头。我同他说,若有一日,我心不轨,还请他亲自将我绳之以法。不可顾念旧情,杀我,以绝居安后患。”

“杀……你……以绝后患……”白清柳愣在当场。

魏初倒不在意自己会不会真有那么一天:“白小公子,你只管相信你的哥哥就好。”

“不!”白清柳突然喊出声,他走近魏初:“我相信的人,一直是你。”

魏初只是笑笑:“一切都未可知。”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永远不染淤泥。

“那……小魏大人,我且押你——”白清柳话到嘴边停下,反而笑着不紧不慢地沏起茶,又道:“一身傲骨苍松翠柏,两袖清风脂膏不润。”

白清柳举起沏好的两盏茶,递给魏初一盏。

魏初会意。

“以茶代酒!”白清柳仰起头笑起来,少年笑声爽朗。

茶杯碰撞,声音悦耳。

“好词堆砌着好词,看来有白小公子这份期待在,我万万是做不得一个坏人了。”魏初一饮而尽。

陈词远远瞧着二人,心想:如今有白公子在,对将军来说,也是幸事吧。

正想着,身后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响,陈词警觉地握上剑柄。猛然回过头,发现是沈玉韶。

沈玉韶不知为何挽起了衣袖,往日合身的衣衫早已经变得宽大,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好几圈。

“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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