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让人把东西搬进去,备好饭菜酒水招待车夫们,记得给那位老人家安排一个舒服的椅子。”
中年男人笑笑,眼角淡淡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有种经历时间洗礼的从容。“饭菜已备好,椅子拿的是前年宫里头送来的镜樾的牛皮椅。”
白清柳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言谈举止,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魏初那样清冷的人,将军府里竟还有这样风度翩翩的儒雅前辈。
中年男人发觉白清柳在看他,便问魏初:“将军这是看中了哪儿来的年轻后生?”
“庄谙,莫要打趣我。这是白元老前辈的小儿子,白清柳。”
“是清柳啊,倒和坊间说的纨绔子弟不太一样。”庄谙也没再说什么,忙着去监管手下人搬东西,又亲手扶着老车夫进了将军府。
魏初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进卧房,让白清柳四处看看。
第一次走进将军府,白清柳惊讶地发现府里面空荡荡的,那几个护卫两只手便可以数过来,也不见有女子。
此时庄谙正陪着车夫们用饭,陈词在后院和护卫们清点东西,没人顾得上他,白清柳只能一个人在前院晃悠。
某人不敢乱走,只在原地打转,偶尔数一数头上飞过的小鸟有几只,偶尔在四周寻摸寻摸有什么花草植物。
很遗憾,这将军府竟然只有几棵长在石缝里的小草。
魏初从房间里出来,见白清柳正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白小公子接下来不考虑回家么?”
白清柳才发现魏初站在自己身侧,可魏初问的话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也不知道,其实都可以……但我喜欢自由。”
“自由?”
白清柳点头,眼里少了些孩童一样的澄澈,添了几分忧郁,“我什么都不想要,除了自由。”
魏初还突然有点不习惯某人正经的样子,或者说,不开心的样子。
“与其在上锁的金笼子里挣扎,不如让自己成为那把钥匙。”
“什么?”白清柳看向魏初的眼睛,还是像深渊一样……随着目光下移,他看到了魏初腰间多了的佩剑。
为了让气氛活跃起来,白清柳主动转移话题,“魏大人这把剑有名字么?”
“青时,寓意生机勃勃。”
“我一开始竟然听成了‘情诗’!”白小公子被自己逗笑了。
“注意力不集中当然容易听错。听庄谙说白老前辈这几天一直担忧你,一会儿让陈词送你回家吧,你也好回去休息休息。”
“那魏大人你呢?”
魏初没想到白清柳的关注点不是回家,“我么,现在要进宫面见陛下,也许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
“这样啊。果然做官是一件苦差事。”白清柳为自己可以做一个公子哥儿感到开心。
说话间,陈词清点完东西,来禀报魏初。
“陈词,送白小公子回家吧,记得代我向白老前辈问好。”
陈词爽快地答应了,连忙拽过白清柳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初向还处于懵圈状态中的白清柳挥挥手。果然,只要不让陈词陪他进宫,那小子干什么都乐意。
庄谙那边也渐渐没了动静,看来车夫们已经走了。
魏初正欲去庄谙房里寻他,却在后厨碰见了刚好出来的庄谙。
庄谙轻甩湿漉漉的双手,用衣角擦着头上的汗珠,“早就同你说了,府里没有姑娘家怎么行呢?不是逼你成亲,连一个侍女也不请,我们这几个大男人又是打打杀杀又是洗衣做饭的,实在忙不过来啊。”
魏初只得好声好气地安慰他,“当年在军队里,我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况且现在打杀的机会少了,专心洗衣做饭也是在锻炼我们的生活能力。”
庄谙可不想和他理论,见只有魏初一个人,便明白今天自己得陪着魏初进宫去。
“好了好了,我去换件衣服,早些进宫,早些回来吃晚饭。”庄谙又把头探进后厨,“兄弟们,晚膳记得做我爱吃的松仁玉米。”
于是后厨里一阵唉声叹气。
等庄谙和魏初坐上去宫里的马车,已经未时了。
庄谙嫌天热,特意带了一把折扇,在车里给自己扇风。
扇着扇着发现不太对劲,便调整角度顺带着给魏初送去了几缕凉风。
扇了半天扇子,加上刚刚刷了数不清的碗盘,庄谙的手腕有些酸痛,就把折扇扔在一旁。
比起松仁玉米,他更在意的还是这个政局。“老皇帝处死了那个没妥善保管书籍的墨官,也因为老掌书的失职龙颜大怒,罚他在家中反省一个月,不得见客。”
“那些大臣都猜测损坏的古籍是居安重要的史料,甚至是核心机密。但包括老掌书在内,谁也不清楚古籍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
魏初静静听着庄谙的话,“那几本古籍,正因为没人知道内容才引得这么多人关注。也许是有人借着几本不起眼的旧书虚张声势,也许……”魏初顿了顿,“有些东西正在慢慢浮出水面。”
庄谙摇摇头,叹口气,“现在的居安,水真是越来越浑了。”
魏初笑道:“水再浑,你庄谙都会是最清白的那条鱼。”
“不敢当,我岁数大了游不动了,不过现在正是鲤鱼跃龙门的大好机会。”
“水至清则无鱼,鲤鱼也不见得能跳出这个肮脏的池子。”
“池子肮脏,那位白小公子却是一身素白。”庄谙揉着自己的手腕,看向魏初。
魏初没理他,闭眼休憩片刻。
马车在正门升平门前停下,这一路来往没有人盘问,升平门的侍卫们也恭恭敬敬地等候着魏初下车。放眼居安,除了盛家人,这样的殊荣独他魏初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