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宓笑了笑,举起酒杯:“酒与水虽然相似,终究不同。这局五妹妹胜了,咱们自罚一杯罢。”
说罢,众人举起酒杯,纷纷一饮而尽。
待晏青宓放下酒盏,却忽有所觉般,望向旁边的晏荣婉,只见晏荣婉捂着嘴偷笑,目光在她和谢景湛之间转动。
晏青宓一愣:“五妹妹,怎么了?”
晏荣婉眼神示意她面前的酒杯,言语间全是笑意:“这酒……”
晏青宓秀眉轻蹙,低头看向自己的酒盏:“酒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像是骤然反应回来,脸颊顿时飞红,怒朝晏荣婉捶好几拳:“晏荣婉!”
“哈哈哈!”
晏荣婉乐得不可开支:“二姐姐吃醉了罢?怎么连自己的酒杯都分不清了?”
晏青宓一张小脸像煮熟的红虾:“你记吃不记打啊!再胡闹就给我滚回房睡觉去!”
晏荣婉丝毫不忌惮,继续戏谑:“二姐姐有什么可羞的?左右是姐夫罢,又不是外人。”
“晏荣婉!”
一番胡闹好不容易歇息下来,晏荣婉直笑得哎哟哎哟揉肚子,晏青宓在烛光下的脸仍可见丝丝红晕。她抬手按了按冒着热意的脸,情不自禁悄悄看了一眼对面的谢景湛。
被这么一顿捉弄,发火也不是,接受更不是,可真叫人……
天上繁星点点,倒是许久未曾见过这么好的夜空了。
晏相淇抬头看着夜空,有些漫不经心地想。
身旁打闹声时不时响起,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低头看看花草。
只是眼角注意到在角落的管家的神情时,她不由顿住,仔细朝他看去。
管家在角落站着,以便听候她们差遣时能及时过来,只是管家的神情却有些闷闷不乐。
说得更准确点,像是悲悯。
晏相淇顿了一会儿,起身过去。
管家注意到她朝自己过来,立马上前一步:“四小姐有什么吩咐?”
晏相淇在他面前停下来,问道:“今上午那个孩童怎么样了?”
管家一顿,抬头看向她。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长叹一口气:“送他回去的人说,这孩子家已经一派废墟,亲人不知所踪,果然是出事了。”
“这孩子如今只好继续放在庄子里,还不知以后该怎么办呢。”
晏相淇问:“附近的人没发现不对劲么?”
管家叹道:“山下的农户本就住得分散,他们如今也正恐慌着,只能等官府的人来查案了。”
夜风习习,竟有些许冷意。晏相淇回头,那边晏荣婉仍孜孜不倦地戏弄,晏青宓红着一张脸嗔怒,谢景湛由着她们闹。
“好好安置孩子吧。”
……
热雾缭绕,温暖如画的温室里,白雾缓慢升腾缱绻,让人看不真切。
水汽蒸腾,透着由内而外的暖意,好像被包裹在一个永远温暖的空间里,舒适迷恋。
室内还有涓涓水流之声,不紧不慢,莫名让人觉得安宁。
谢景湛感受到自己在一步步往里走动,隔着层层水雾,他看见有一张偌大的紫檀雕花屏风,屏风上刺绣着大朵大朵的粉色芍药,水雾浸漫,芍药透着些许水光,仿若凝结的露珠。
隔着屏风,里面的水雾似乎更加缭绕,分明看不真切,可他好像又看见一个伏着的背影。
“他”绕过屏风,一步步往里走去。
蒸腾的热意扑面而来,好像鬓角、眉毛上都结了细小的热珠。
随着越走越近,里面的景色逐渐在眼前显现。里面是一处天然的汤池,池壁用玉石砌筑,呈星云形,乳白的汤水在其中缓慢波动,池面热雾袅袅升腾缭,在满室缱绻缭绕。
池边,伏趴着一个背影。
墨发只用一根白玉素簪简单挽起,然而细小的玉簪怎能完全绾起这三千青丝?不少发丝自然垂下,淌入乳色汤池中,又在池面与热汤缱绻勾缠,黑白分明。
尽管有一头墨发做遮挡,可半边肩背仍露了出来。
洁白无瑕的肩背上,是细细密密的水珠。在池中分明是乳白的热汤,此时却又呈透明水珠状,不及这凝脂洁白半分。
虽然只是一道背影,但显而易见,是一位女子。
这是……
“他”上前几步抬起手,谢景湛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把蒲扇。
“他”缓慢扇动手里的蒲扇,些许风就柔软地扑向女子,带动尚未浸湿的碎发摇动。
谢景湛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我知晓你难受,大夫说这药浴比服药有效,需得泡足时辰,且再忍忍罢。”
女子仍背对着他,也没有说,只是手从水里探出来,撩起些许水声。
青葱般细长的手指已经泡得有些发皱,她反手探过来,拿走他手里的蒲扇。
谢景湛也因此看清了她的手掌,通红的掌心,点着一颗分明的黑痣,透着水色。
……!
一片浓重的黑暗中,他猛地惊醒。
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黑夜中仿佛被放大了数倍,甚至连自己心脏激烈的跳动声都清晰可闻。
谢景湛扶着额角,浓眉拧成一团。
……又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