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让以为自己听错了,王咏智哪来的数据?那些数据都是他用无数次失败换来的,用自己的日日夜夜熬出来的。
“葛老师……”温让克制住情绪。
葛椿抬手示意他先别说,“温让留下,我和你聊聊。”
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汤缈,她几乎是被王咏智拖出葛椿办公室的。
一出去,她就甩开了王咏智的手,“王咏智你他吗要不要脸?”
“汤缈,话可不能乱说。”王咏智一脸镇定,完全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你怎么证明数据不是我做出来的?我这几天可是天天泡实验室。”
“日期总有吧,温师兄出结果的那天……”
“那天我也在,报告也是我写的。”
“之前你可是一次都没去!”
“不好意思,实验室的监控有几天是坏的。”
“你……”汤缈气不打一处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这是我努力的结果,你不要随意造谣,而且汤缈,咱们是同门关系,你这样造谣我,无非是想和我争文章罢了。”
“这文章本来就该是温师兄一个人的!”
王咏智低头看表,“不好意思,我得回去写论文了,与其在这儿打抱不平,你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文章怎么解决吧。”
温让出来的时候,汤缈还没走,靠在走廊的墙上,一个劲掉眼泪。
“哭什么。”
“温师兄……”
“我没事。”
“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汤缈抽泣着,“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汤缈。”走廊的灯光泛白,比实验室的仪器更冰冷,“不要为我的事得罪他们。”
“我看不下去……明明你每天都那么辛苦,凭什么啊?明明都是接受高等教育的人了,凭什么还跟强盗一个样?!”
“王咏智,姓葛。”
汤缈愣在原地。
不是什么侄子,是葛椿的亲儿子。光明正大地利用裙带关系进了南城大学物理学院,又光明正大地让亲爹做了导师。
葛椿的确欣赏温让,但他根本没有要在退休前再干一番大事业的想法,他把温让争取过来,无非是利用这块垫脚石,给自己的儿子铺一条坦途。
“一般这种学阀都是把子女送到其他高校的教授手下读博,葛椿的胆子也太大了,他不怕被举报吗?”
听温让讲完,高幸也跟汤缈一样生气。
“葛咏智实在太让人不省心,葛椿才把他安插到了自己身边。”温让说,“至于举报,我确实想过,但被拦下了。”
“是葛椿?”高幸仔细一想,“不对,他当时在办公室已经贿赂过你,不会再从你下手……难道……是温家?!”
“嗯。”
温让不是会随便妥协的人,学术造假违反了他的底线,可是他前期太相信葛椿,根本没有提前收集证据的意识。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让他妥协的会是温霖。
葛椿是个聪明人,早就调查了温让的背景,从商的大家族多多少少有些腌臢事,葛椿人脉广,又怎么会打听不到。
对温霖来说,什么学术成果都没有他的名声重要。
“温让,不过是一串数据,给他就是了,你的名字叫‘让’,谦让的让,别搞些读书人清高的把戏,社会不需要清高。”
“就是啊温让。”华悦也在一旁帮腔,“你那么聪明,再写一篇文章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哥,你不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退一步海阔天空,等你毕业了就好了。”
所有人都在以为他好的名义“劝解”他。
后来,就连汤缈也退了学,准备重新择校。
又剩下他一个人。
或者说,他始终都是一个人。
葛椿还有个女儿,给某藤校捐了一栋楼才顺利入学,研究的也是超导材料方向。温让做出来的下一个数据,被葛椿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女儿。
因为一直没有独立一作的文章,温让的毕业时间也被延迟。
又一年春天,南城大学文清湖畔,杨柳依依,樱花初绽。
一道警戒线拦住那些扛着相机想要捕捉校园春色的身影,四周围了不少人,但大多数人都是匆匆路过,打听几句,便赶往下一堂课的教室。
又一个博士生投湖自杀了。
温让认识死者,也是他们学院的,遗书只有寥寥六字
「愧对当年的我。」
温让站在柳树下,春风拂动枝条,也拂过他的衣角。
他打开了第二封关于学业的信,一字一句读到最后,字迹有些模糊了,隐隐有些淡红色的痕迹。
有人为春天而活。
有人死在春天。
……
高幸紧紧攥住温让的手腕,急切地问道,“你之后有没有收集证据?我们不要妥协,永远不要。”
“放心。”温让释怀一笑,“最迟下个星期,学校就会成立调查组。”
“举报邮件我在去丹麦之前就已经写好,设置了专门的发送时间。”
这个时间好巧不巧,正好是葛咏智的论文收到录用的日期。
“阿幸,我会解决好所有的事,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