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狗子还偷拍了一张莫队在检查室外面等他的照片发朋友圈,配文‘老公真好’,哈哈哈哈一群神经病。”唐冉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
“莫队紧接着就发了段爆揍他的视频,删得很快,但还是被我们给保存下来了。”高幸双手托腮,回忆着当年的点滴,不经意撞上温让的眼神。
就在她们热聊的时候,他没有玩手机,没有做别的事,而是帮她们添好饮料,始终耐心地倾听着。
“冉冉,你……妹妹还好吗?”
唐冉突然垂下头,“今年年前走了。”
唐冉的妹妹在他们本科的时候就被检查出癌症,凑上所有家产都支撑不了高昂的治疗费用,唐冉又是个不爱麻烦人的性子,宁愿自己每天跑好几份舞室兼职,授课时间长达十个小时,此外,她还要去奶茶店打工。
高幸发现了她的异常,主动伸出援手,把自己那三个月攒下来的兼职费用都给了唐冉,莫听山知道这事后,也默默凑了不少钱。
但舞团成员毕竟都是学生,再有钱也填补不了剩余的费用。
后来听说是一个有钱的华裔家庭资助他们,把费用给补齐了,唐冉妹妹才顺利上了手术台,当时她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不少,想不到,最后还是一样的结局。
“冉冉……”
“嗐,我没事。”唐冉奋力抹去砸在手背的一滴泪,“一年都快过去了,差不多也走出来了。”
高幸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比起言语的安慰,她更擅长沉默的行动和陪伴。在唐冉最难熬的日子里,成天泡在舞室不见天日,休息都是挤出来的,但是高幸总能提供给她最舒服的、最能让她接受的帮助,无论是情绪还是物质。
可惜毕业后,因为妹妹的病情又开始变得不可控制,唐冉每天医院舞室两头跑,累得不成人样,她和高幸也不在一个城市,自然而然的,逐渐和昔日好友拉开了距离。
难得重逢,唐冉也不想让场面冷下来。
“说点开心的吧。”她主动岔开话题,“年前处理完我妹妹的后事,我们一家人就去南城亲戚家过年了,说起来,除夕我还碰到莫队了。”
“莫队也在南城?”
唐冉努努嘴,“说是去看朋友,我猜,是温让,对吗?”
服务员上了几盘菜,温让正在调整餐盘的摆放位置,应道,“是的,他今年除夕来找我了。”
“你没回老家么?”高幸问道。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高幸边回想边说,“今年刚好轮到我值班,回不去,就在申城过的年。”
“现在的年味越来越淡了,哪像小时候。”唐冉说道,“对了,你俩老家一个地方的啊?”
“对,都是江城的。”高幸说。
“江城过年好玩吗?”唐冉问。
被唐冉这么一提,高幸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除夕,想到了鞭炮声,烧着年夜饭的炉灶的烟火气,零点前的春晚倒数和轰鸣的烟火,以及短信界面不断涌出的拜年字句。
搅拌着盘子里的意面,高幸又抬眼看了下温让,对方正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浓密的睫毛垂着,盖住下眼睑因为失眠而生出的一点颓靡的青。
“也就那样吧。”高幸说,“流程都差不多。”
“那温让呢?你们有钱人过年是不是都去国外旅行啊?”唐冉脱口而出。
温让刚叉了块番茄放进嘴里,口感太酸,酸到他眉头都皱了起来,听到唐冉的问题,他很快恢复平静,不动声色地回应着,“家里人会出去旅行。”
咽下酸透的番茄,他继续道,“我一般不出去。”
“哦哦,还有两个多月就是春节了,你们要回国吧?”
“应该吧,签证时间不长。”高幸的脑子里还在回味温让刚才的话,有些心不在焉。
“那到时候有机会的话可以约着玩。”
“没问题。”
饭后,唐冉打车回酒店,高幸和温让站在路边,目送计程车驶离视线,才散着步慢悠悠往回走。
收摊时间过了,国王广场的人群也随之散去,圣诞灯光却依然璀璨,街边放着Merry Christmas西洋小调,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蓝眼睛外国小孩坐在父亲肩头,头上戴着圣诞帽,摇头晃脑地唱着jingle bell。
热闹是热闹的,不同于春节的热闹。
高幸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临到嘴边,只有一句,“温让,你喜欢过年吗?”
“不喜欢。”温让侧头看她,笑道,“因为我的生日是大年初一,大家忙着过年,总会忘记我的生日。”
这是高幸第一次知道温让的生日,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温让说。
“不过19岁那年的春节,我是喜欢的。”
路过的一对情侣在讨论平安夜当晚是去放烟花还是去滑雪,说着说着就起了争执,年轻女子甩开男人的手转身就走,男人抱着胳膊没理会,一分钟不到,叹了口气,掉头去追,或许是跑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了高幸的肩膀。
回过神时,她听见男人说了一连串的sorry,而温让的手还揽着她的肩膀。
这样的距离,温让的嗓音越发清晰,不知是太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尾音还微微发着颤。
“或许你不记得了,那一年,我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