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转头看向明钺，笑意盈盈，“宝贝，你既然迟早会杀了你顾叔叔，不如今天就杀了他！成全妈妈如何？我正愁离婚官司不好打呢，你要杀了他，妈妈离婚也能多分一点。”

“明杰你觉得呢？”

顾明杰看着这两母女，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威逼利诱对于心智坚定的聪明人，没有半点作用，只会把人推得越来越远。

他的肩膀慢慢塌了下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好了，我……”

下一秒，喉间一凉，一柄开刃了的蝴蝶刀抵在他脖子的动脉上，他看着握刀的人，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轻风，你！你！你什么意思？”

儿子竟然拿刀对着自己的父亲，简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另一侧的母女二人也没有想到，事情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突发变故，顾轻风竟然拿刀对着亲生父亲顾明杰。

顾轻风有一段时间没去理发了，过长的刘海将他眼里的思绪全都掩盖，他垂下眼，目光聚焦在男人的颈动脉上，只要刀尖再往前进一分，这个男人就会带着他腐朽的思想一起死去。

他握刀的手很稳，这不是他第一次拿刀对着父亲，但手中的刀尖却是第一次距离父亲如此之近，近到刀锋的凉意浸染了顾明杰脖子处的那片皮肤，一片惨白。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想杀父亲，父亲的控制欲很强，小到饮食衣物，大到学业婚姻，他就像是父亲手中的提线木偶一样，桩桩件件都要听从父亲的指示。

一旦他稍有违抗，父亲就会生气。顾明杰不会发火打人，但他会冷暴力，他不听话，父亲的眼里就像是没有他一样，不管他再怎么讨好，父亲就是当做看不见他听不见他。

在童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顾轻风只能靠着顺从听话，才能换来父亲的笑容、关爱，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存在在这个世间一样。

大了之后，他学会了蛰伏，有能力之后，他学会了反叛。

现在，父亲已经无法控制他了，可是父亲还想要继续控制明姨，甚至想要用明姨去控制妹妹……

他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妹妹本来就是自由的！

他握着刀的手往前进了一分，鲜红的血液从男人的脖子处淌下。

“顾轻风，你要为了这个便宜妹妹杀了你的亲生父亲吗！你眼里还有没有孝道，你个混账！”

“闭嘴，你没有生我，是我妈生的我！”

顾轻风的手颤抖着，抬起的眼神里满是偏执，他的手越颤抖，顾明杰的血就流得越多，鲜血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

不管是昂贵的衣服还是便宜的衣服，染上血渍，都一样难洗。

“小风！”明瑛高喝一声，“你冷静下来，他只是嘴上狠，他不敢的，我们都知道你爸没这个本事。”

顾轻风手背青筋暴起，一字一顿，“但他有这个心思。”

“只要他有这个心思，我们千防万防迟早有一天防不住的，万一哪天他对妹妹下手……”他闭上眼，眼前恍惚出现明钺鲜血淋漓的样子。

“与其等他下手，不如我先了解他，这样就没有人会控制你们了！”

明钺从没见过顾轻风这幅模样，她想不通他的行为逻辑，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的行动比脑子快了一步。

顾轻风只觉手腕一重，明钺牢牢握住了他执刀的手，颤抖的手逐渐平稳，可是他仍然没有退却。

他无数次想杀了父亲，现在，他有了最好的理由。

“哥哥，放手！”

明钺握着他的手，努力往后扯，但她忽视了自己是个体弱的废柴，手指的力度只能握稳试管，根本动摇不了常年锻炼的顾轻风。

“明钺……”顾轻风喃喃着她的名字，一缕额发搭在眼睫上，眼底一痒，一滴清泪坠到两人手背上。

明钺心底一软，爱屋及乌的礼物、无微不至的关怀、半幅身家的赠予，这些当然能打动人。

可真正令她内心发软、眼里生涩的却是体面之人的失控。

顾轻风在她眼里一直是温柔体面的模样，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端着得体的笑容，与任何人的交往都大方有度。

她从未想过，眼前之人会有持刀伤人的一天、会有无措流泪的一天。

明钺忍不住眼里的涩意，直视着顾轻风的眼睛，两双眼同样的湿润朦胧。

“哥哥，顾先生千错万错，但他有一句话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