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年纪大了,耳朵背,说话声音也大。她可能也摸不清楚手机到底哪里收音,就对着整个手机大声说。
二姨:“等我忙完这阵回去看你们。”
姥姥:“行,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也不急。”
二姨:“嗯。”
电话两头安静了十几秒,然后是姥姥又主动开口:“你姐和我说了,你和那个谁离了,离了就离了,没多大个事儿。”
二姨没有立刻说话,但也没空很久,几秒钟的时间,笑着问:“你们怎么这么开明?”
“本来就是这样”,姥姥:“谁离了谁都能过,咱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
“没多大的事儿。”
没多大的事儿。
姥姥又重复了遍。
这次的沉默有半分钟,间隔的直到二姨回应:“嗯,我知道。”
在这句应音当中,洛唯一听出了二姨的哭腔。
自从离婚以来,过去的半年多里洛唯一见过二姨生气骂陈迟霖,见过他和二姨夫吵架嘶声力竭,见过她和妈妈抱怨难过。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她的哭腔。
是和她的妈妈。
她一直叫她二姨,这个称呼下意识的让她认为她是长辈。
但只有妈妈每次叫二姨“小妹”,姥姥每次叫她“老二”时,洛唯一才会记起,二姨,也是家里的小孩。
吃完饭,爸爸收了碗,姥姥把碗从他的手里拿过去,不让爸爸刷,把别人拦在厨房外,她自己进去厨房。
爸爸就去擦桌子,去开行李箱拿礼物。
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洛唯一看见姥姥那双带着皱纹的手,拧开水龙头,在那个不大的空间操劳。
厨房温黄的灯照在姥姥的侧脸上,她略微凹陷的眼窝装载着过往的大半生。
晚上睡觉时,洛唯一和妈妈一个房间。关了灯,屋内很黑。虽然平时在家住的时候周围也没有声音,但是在这个小镇上总觉得夜晚要更额外的安静,好像连光都不喧嚣了。
半睡半醒之间,洛唯一想起小时候记不清是几岁时,见到姥姥姥爷操劳的生活,曾经在心里立下过一个愿望或者说是誓言,给自己的誓言。
她当时在心里说,总有一天她会赚大钱,会变得富有,有很大的成就,那时候要给姥姥姥爷换一栋大房子,让他们不再干体力活儿,让他们每天就坐在家里享清福。
距离曾经冒出过这个想法差不多已经十年出头过去了,而如今她刚刚毕业,拿到了半年的工资。姥姥姥爷的生活也在被他们自己经营,他们也到了走更远的路和旅程时,需要担心身体吃不吃得消的年纪。
依稀之间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知道生活有生活的底色,每个角色有每个角色的命运。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去承担和负担力所能及之外的事。尊敬和孝顺就已经达到了对她这个外孙女的基本要求,就会得到懂事的评价。
她依旧想要有成就,希望能够赚很多钱,但是成就需要时间为代价,当她能够达到一番成就时,或许是在另一个十年之后。我们总是在生活当中搏斗,却没有办法成为生命中的逆流。
我们尊重生命,热爱生命,但也敬畏生命。
只希望在命运的洪流中,在岁月不可逆的奔腾之中,能够抓住一点温柔。
给前方的长辈。
在姥姥姥爷家住了几天,三号的时候,爸妈送洛唯一到高铁站,车站时叮嘱了一堆,例如路上注意安全,不要接受陌生人的搭讪,饿了就在车上买点吃的,别总吃泡面零食,吃正常的三餐。
他说他们去做项目,再有半年就回家了,以后就不接这么长的项目了。
洛唯一让他们别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她和爸妈拥抱。
进了站,洛唯一根据车厢号和座位号上车,坐下时意识到,爸爸给她买的是一等座。
来的时候是二等座,因为一家人在一起,他们会照顾她。回去的时候只有她自己,爸爸想让她坐的环境更好一点。
才刚分开,洛唯一就又想家了。
但不想爸妈担心,这句话她没发给父母,而是发给了辞临。
辞临回的很快,问她:【刚分开吗?】
洛唯一:【嗯】
【刚分开就想了】
几秒后,辞临给她回来了一个抱抱的动图。
这可能是他们之间使用过的最亲密的动图了。
辞临问:【高铁到站后,要去机场转机吗?】
洛唯一:【嗯】
辞临:【时间赶吗?】
洛唯一:【来得及,高铁不会晚点的。能提前两个小时到机场。】
辞临:【飞机几点到?】
洛唯一:【晚上七点左右】
辞临:【你表弟去接你吗?】
洛唯一:【表弟今天去二姨夫那拜年,不用他来接我,没跟他说】
辞临:【那我去接你】
洛唯一有点意外,他们本来约了五号见面。洛唯一:【没事,我打个车就回家了。】
打车是可以自己回家,但是她刚刚说想家人了,她一个人回来的。
洛唯一坐在高铁车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小桌板上的手机震动,辞临说:【想见你了】
【我们晚上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