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没有丝毫犹豫,给了他一个无情的答复:“我有喜欢的人了。”其实是姜好有了喜欢的人,等她顶替了姜月的身份后,很快就会定下婚约。
赵简喉头被什么哽住了,他望着屏风后的人,觉得这几步路是他难以逾越的鸿沟,“姜月......”
姜月看到屏风外的脸有一瞬间的怔忪,像是被人当头一棒般讷讷不能语,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从前的赵简从未露出过如此明显的神色。她只当是赵简或者心有不甘,他一向是争强好胜的。她从屏风后走出,气定神闲地睨了他一眼,“都一把年纪了,休要学那些纠缠的伎俩叫人笑话,别叫我看不起你。”
可不是一把年纪?前世两人的年龄加起来都快七十岁了。
她大步离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互不相欠!”
花榭的风呜呜地吹着,地面上的枯枝残花被吹得乱飞,卷落在赵简的脚下。
一把......年纪?我不过是比她大了五岁又六个月,她说我......一把年纪?她竟然说我......一把年纪!笑话!真是笑话!不知多少人说我......赵简忽然怔住了,他身边的人,都是怎么评价自己来着?
国子监的儒生夸他天资聪颖,皇兄赞他治军有方、下属都是一帮大老粗,只会说都督真是神勇......还有呢?还有什么夸法来着?赵简想起某次带兵经过一个小村落的时候,顺手帮一位老妪修补了房顶,她笑眯眯地捏了一把他的手臂,夸了一句:“小伙子体格真壮实!长得也好!”
可是那老妪都七老八十了,可能都看不清自己的脸,她先说的是自己体格,就好似拜年的时候亲戚无话可夸的时候就会说一句“这孩子长得真高!”一样敷衍,那句“长得好”也有可能是顺带的。
赵简只觉得难以置信,身为武将,从前他从未留意过自己的长相,心里虽有动摇但还在勉力安慰自己:难道班师回朝时,那些掷香包的姑娘还能是被人收买来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元景帝怂恿自己装病逃课又假装焦急将皇太后骗了的模样,赵简猛一闭眼:这还真有可能是皇兄能做出的事情来......
大燕使臣孙桢应定国公姜良的邀请,一同来到府上宴饮。他听众人描述起赵侠士的风姿,方知秦王赵简也在府上,匆忙来寻。
孙桢最后在花榭的一个角落找到了赵简,只见他脸色惨白,脖子上圈着一层绷带,头上顶着两片枯黄的花瓣,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孙桢不由大惊:他竟然在秦王脸上看到了落魄的神色!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孙桢?”
孙桢立马躬身,担心这是关乎性命的机密,打了手势谨慎地让侍卫戒备,向前一步,“殿下,您有何吩咐?”
孙桢如临大敌,豆大的汗珠从鬓边滑落,紧张得压低了呼吸声,然后听到对面的人轻轻问了一句:“你有镜子吗?”
姜月自是不知赵简万般思绪,她得知赵简也重生后的事实后虽也惊诧,但也很快镇静下来。很快“她”很快就会嫁与他人,名义上与赵简是再无可能的了。他是绝不会做出夺人所爱这种毫无廉耻的事情的。她想得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道黑影在阴暗中窥视着她。
还未等姜月警觉问是谁,那人身子似乎软了下来,委屈巴巴叫了一声自己。来人正是国公府小公爷姜琅。
姜琅掀开床幔,将头埋入薄被中,声音闷闷的,“我不要你走。”
他是怎么知道的?姜月微微讶异,姜琅是幺子,年幼时又体弱多病,是以姜良夫妇对其千依百顺,将其惯得有些无法无天,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与姜良商议过联姻换人一事先不告知姜琅。
姜琅又探了探身子,柔软浓密的发拱了拱姜月放在薄被上的手心。
姜月犹豫一瞬,终究还是抬起手抚上他的发,就像幼时安抚他那样,用指尖为他柔柔梳着,无意间触及她为他亲手绑上的红丝绦,忽然感觉到姜琅身体轻颤了一下。
他阖上眼,侧脸枕在姜月的膝上,喃喃念道:“娆娆......”
隔着薄被,姜月也能感觉到他的热度。姜月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借着月色朝姜琅望去。
姜琅脸上的稚气已尽数褪去,俊美得无法逼视的眉宇间,又有几分疏狂之意。此时他双目紧阖,将平日里的戾气与骄纵掩盖了去,长睫隐有水渍,像是沉溺在某个隐秘的梦境之中。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姜月垂落在床榻之上的衣摆边缘。
感觉到姜月的动作放缓,他掀起眼帘,漆黑的眸子就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又像无底的深渊,他的眼神魅惑得像是带了一把无言的钩子,要将姜月拖向沉沦的边缘,坠向毫无节制的疯狂中。
姜月的脑海中轰地一声,细细麻麻的战栗爬上了肌肤。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欲,赤裸裸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