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的心吊了一整日,直到日头西垂,人才稍稍安定下来。
“老爷还未归?”
贴身伺候的赵婆婆给崔氏添了菜,轻轻推到她面前,“是啊,老爷着人稍话,说今日又要在府衙忙到半夜,教夫人您顾好自己呢!”
崔氏微微叹了口气,举箸欲食,却是半晌都没夹上来一粒米。
赵婆婆担忧道:“夫人有心事?”
崔氏回过神,不着痕迹顺势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嚼,“许是昨日多吃了几口点心生了热气,这会没什么胃口。”
“那待会奴婢让小厨房煮些下火的茶汤来?”
崔氏心不在焉,缓缓点头。
“夫人!”院中丫鬟匆匆而来,站在门口高声唤。
崔氏心头巨震,撂下筷子站起身,本想不露声色,奈何还是被一阵私自上涌的火气占领理智,开口时惊怒并发,“吵吵嚷嚷像什么话?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们的?没规矩!”
丫鬟脸色大变,慌慌张张跪下去,“夫人息怒,夫人恕罪,奴婢知错了,请夫人责罚,千万不要赶奴婢走!”
赵婆婆也跟着跪下来,“都怪奴婢管教不周,惹得夫人心中不快,底下的人没学好规矩是奴婢失职,夫人放心,奴婢今后必会严加管教,还请夫人莫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崔氏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她闭眼深深呼吸几次,待那股气平息,忍着急躁重新坐回去,摆手道:“都起来吧。”
赵婆婆忙拉着小丫鬟应了声,起身站在一边。
“什么事?”
丫鬟这回学乖了,闻言先是弯腰见礼,而后才慢声细语地说:“夫人,是二少爷的知行斋那边来人说,有事想让夫人过去一趟。”
崔氏只觉头脑一沉,这瞬间她已想到千百种可能性,甚至连“要不就狠狠心让人拿棍子将他打一顿,最好在榻上卧个七日八日动弹不得”这种念头都生出来了。
好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再一次伺机而动,崔氏的声音都变了,“这事为何不早说?说话做事都慢人一拍,你来府里多久了?是怎么到我这院中来的?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学的?”
丫鬟吓傻了,呆立当场根本不知该怎么回。
崔氏根本也没打算再听她辩解,说话时便已几步过去将人推开,赵婆婆有心想要跟过去,崔氏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撂下一句“谁都不准跟来”,便火急火燎往知行斋而去。
丫鬟心中委屈,想要同赵婆婆解释一番,“婆婆,方才就是因为知行斋那边的吴二哥说此事十分紧急,我才一路跑过来想要告知夫人,可是……”
赵婆婆是崔氏出嫁时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这些年一直跟在崔氏身边照看,极得崔氏信任,自郭老夫人念佛放权、崔氏执掌府里中馈起,赵婆婆就也跟着水涨船高,府中下人一应大小事务,都归了她管。好在赵婆婆心善,同时又是个懂得驭人之道的妙人,因此在所有下人之中颇有威望。
“夫人今日心情不佳,情绪反复再正常不过,等会你去厨房煮些下火的茶水来,明日的饭食再加上一道清热下火的药膳,”赵婆婆边想边温声吩咐,“小环,你来府中时间不长,一定要多看多做少说少错,像刚才那种情况,事情就算再紧急,在主人面前都不能失态,同时还要兼顾不可误事,否则往小了说是咱们为奴为婢的不自知身份,可要往大了说,便是咱们家老爷夫人治家不严了!”
丫鬟小环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眼眶红红地看着赵婆婆,感激道:“小环知道了,婆婆放心,小环往后定然不会再犯今日的错!”
赵婆婆拍了拍小环肩膀,“快去准备吧,小事争取件件不出错,就是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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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走近知行斋,崔氏就已经听见了儿子院中的凄惨叫声。幸好她今日提前做了安排,严令知行斋附近出现任何奴婢小厮,否则不出三日,整个平京城怕是都要知道礼部郭尚书治家不严,纵子行凶,内宅鸡飞狗跳了。
有小厮焦急站在门口不住张望,终于望见主母身影,赶紧急急忙忙跑过去,满头大汗道:“夫人快去瞧瞧吧,二公子不知为何,已经接连打死院中两个婢女了!”
崔氏眼前一黑,却心知此刻还不是晕过去的时候,死抓着小厮的手臂,沉声问道:“如何处理的?”
小厮忍着剧痛,咬牙回答:“回夫人,小的已经将人埋到了后院的老树下,夫人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崔氏放下心来,“做得不错,这个月的工钱翻一番。”
小厮立时眉开眼笑,“谢夫人!”
行至近前,一门之隔,惨叫声更加清晰,崔氏稳了稳心神,低声吩咐几句后,小厮独自离开,她伸手推开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