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囚狱共有十八层,我们会替他们在某一层留出一间空房。”苏木的身上带着一种古怪的平静。
要是与他相熟的人在场,一定能看出来他这是在生气。
所有的情绪被教养压在最底层,直到被某个词汇刺破,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呼雷嗤笑一声,将目光转向对面的检测仪器上。
白色的外壳,同这个灰暗的监狱格格不入。
“我还以为以仙舟的名声是不屑做这种事的,用步离人做实验,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也只是用狐人做实验而已。”
“呼雷,这种程度的挑拨离间对我没有用。”
苏木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未变分毫。
“没用吗?”
“那让我换一个问题好了。”
“我因犯下十恶被关在狱底。”想到那些十分可笑的罪名,呼雷脸上的笑容愈发讽刺,“那你呢?苏木。”
“你拿我做实验,不怕被关到这里吗?”
“说不定到时候我们真的能当'邻居'。”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待腾骁死了,谁还会支持苏木?
没有人!
既然没有人会站在苏木身后,不如让自己来做那个影子。
站在他的身后,享用他的血肉,剥离他的成果,令他的灵魂永生永世禁锢,无法逃离。
说到最后,呼雷脸上的恶意愈发浓厚,像是吸饱墨汁的毛笔,只等着在苏木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罪孽。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呼雷,他们全都认为苏木会向往常一样不痛不痒的刺上几句。
可偏偏这次不一样。
苏木抬起头,直视呼雷那双兽瞳,他露出一个笑容,一个满是病态的笑容。
他笑着走到武弁身侧,笑着夺走了阵刀,笑着将刀捅进了呼雷的脖颈。
黏稠的血液一滴一滴顺着刀刃滑落,在地面汇聚成赤色的湖泊。
他说:“自从我选择这条路开始,我就知道我会被关在哪里。”
六御审查被关在幽囚狱也好,上报玉阙直面元帅也罢,这些是苏木接受使命那一日就看到的结果。
只要能根除魔阴,什么罪名他都能接受。
“但在那之前我是自由的,可你呢?”苏木拔出刀,血液成股向外涌出,“你会永远待在这里遭受折磨,直到死亡尽头。”
血色衬的呼雷像是看守地狱之门的恶犬,而苏木就是那叩门之人。
苏木手持染血的阵刀,头也不回的走向实验室,只留呼雷一人在囚室内享受无尽的孤苦。
幽囚狱内,仅有冥差可掌一盏小灯。
就算有罗浮将军作保,苏木的实验室也只能点一盏。
好在他把岁阳炉一起搬了过来,多少让这个地方亮了一些。
幽绿色的灯光下,苏木将呼雷的血液移至显微镜下。
在常温环境下,普通人的血细胞离体后,通常能存活三到五分钟,仙舟人的血液是五到七天。
苏木透过透镜去观察那放大数百倍的血细胞。
该有的组织一个不少,同样也没多出什么,这让苏木有点失望。
他还以为呼雷的愈合能力是因为身体或是脑子里多了点什么。
镜下的血细胞先是相互试探,发现周围就只有它们几个时,忽然暴动。
毫无缘由的相互撕扯、吞噬。
这颠覆了苏木的认知,血细胞内只有一小部分细胞具有吞噬作用,它们负责吸收掉老旧的细胞,为新生细胞腾出空间。
可呼雷的血液内,所有的细胞都具有了吞噬性能,它们不顾一切的去撕咬,去毁坏,像极了在原野上驰骋的野兽。
苏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滴血液,直到那红色战场上只剩下最后一颗细胞。
在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能同自己争夺养分后,那颗细胞忽然开始自我分裂,直到出现了数目等同的细胞后,一场新的厮杀开始了。
看到这里,苏木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将一丝血液混入其中。
新鲜的食物令那些血细胞食指大动,他们开始争夺那为数不多的养分。
如同草木在春日生长、夏日繁壮、秋日凋零、冬日死亡,在那些血细胞自相残杀结束后,又开始了自我分裂。
趁着他们还没有开始蚕食对方,苏木记录下了这些数据。
他的血液滴进去之后,细胞数量明显上升,且同样具有吞噬行为。
这让苏木想到了一个名词——感染性。
呼雷的血液能实现自我繁育,这或许是他愈合能力极强的原因,而他那具有感染性的血液,会是破解天缺的关键吗?
苏木将那一小滴血液从显微镜下挪走,扔进了岁阳炉中。
这种东西,还是慎重一些的好。
“虽说我已改邪归正。”炉内的岁阳裹住苏木扔进来的东西,但语气略有不满,“但请不要什么都往这里扔。”
上一次是经文,这一次居然是玻璃和血。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鲁莽。
“这里有一个罪孽深重的灵魂,希望您能超度一番。”
苏木抬手抚上岁阳的余焰,绿色的火光卷过他的手指。
这句话说的是呼雷还是他自己?
苏木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