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篮球场边的积水里倒映出远处的晚霞,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香樟树的影子淡淡地铺在球场上,枝叶间漏下的橙红色光斑随着风轻轻晃动。
少年站在三分线外,双手护球,他的目光穿过面前围着的几个对手球员,落在远处的篮筐上。
“贺书辰!给我!”一个队员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急促的呼吸声。
贺书辰闻言没有回头,手腕一扬,篮球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那个队员的手中。
那个队员接球后没有迟疑,转身迅速突破,试图从左侧切入,但对方的防守队员已经紧逼上来。他一个急停,试图变向,却被对方死死卡住。
“这边这边!快点!”贺书辰的声音突然在左侧响起。
队员想也没想,几乎是凭着本能立马将球抛了过去。
贺书辰接到球的瞬间,脚步也跟着调整到位,他的身体微微后仰,手腕轻轻一扬,篮球再次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唰——
空心入网。
“卧槽!牛逼啊!!”
“牛逼贺书辰,开挂了啊——连着三个三分了?!”
……
姜竞停和另外几个队员不约而同地在他身后喊道。
没等贺书辰作出回应,对面的控球后卫已经开始带球突破,试图从另一侧切入。
贺书辰迅速侧过身,脚步轻盈地移动到防守位置,拦在了那人和篮筐之间。
他的目光紧盯着对方的肩膀,预判着他的下一个动作——果然,对方球员忽然一个急停,试图变向从左侧突围。
只是贺书辰早已猜到他的意图,于是从容地调整了身体重心,稳稳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远处的队友已经赶了过来,围住了对方的后卫,争夺推攘间,球不慎落地。
贺书辰趁机迅速弯腰将球捡起,转身就往对方半场冲去——他运球的节奏很急,篮球在老旧的塑胶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咚咚"声。
贺书辰冲到三分线外,忽然一个急刹。对方球员显然没料到他会在三分线外停下,一时来不及反应。
于是不出所料,又是一个三分。
“我靠!”队友忍不住又喊了出来,“逆天了贺书辰!”
“休息一下,等下半场。”对面的一个球员喘着粗气拍了拍贺书辰的肩膀,“可以啊兄弟。”
贺书辰冲他挑了挑眉,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你们也不错。”
姜竞停瘫坐在篮球场外的长椅上喘气,抓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到贺书辰过来,随时递了瓶水过去:“你小子今天嗑药了?打这么猛?”
贺书辰低低地嗤笑了一声,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口,声音混杂在晚风里有些含糊不清:“你才嗑药了——手感好而已。”
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
“真的只是手感好而已吗?”姜竞停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凑了过去:“我怎么觉得不是呢?”
贺书辰拿矿泉水瓶底抵着姜竞停的肩膀推了推,嫌弃道:“别靠那么近,全是汗味。”
姜竞停愤怒:“还嫌弃上我了,你自己不也是——不是,你别转移话题。”
贺书辰听完没有回答,低着头视线在手中透明的塑料瓶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接连着灌了好几口。
“你刚刚放学的时候在和你后桌聊什么?”姜竞停突然问。
贺书辰一愣,下意识地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怎么了?”
姜竞停:“没,我看你笑得挺高兴的刚刚,你对我都没这么笑过。”
贺书辰莫名其妙地听出了点不满和委屈的味道,他不觉异样:“我有事没事对你笑什么?”
姜竞停受了打击,一时丧失了思考能力:“……你不是厌女吗?”
贺书辰:“你什么毛病?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厌女了?我只是不太想和不熟的女生讲话。”
姜竞停自觉失言,可嘴动得还是比脑子转得快,等他回过神话已经脱口而出了:“可是刚开学那会儿你和她都不认识吧?总不能是看上人家了吧……”
只是没等他说完,贺书辰已经出言打断了:“不是说过了,就是感觉她长得很漂亮……”
最后几个字几乎没了音,要不是姜竞停凑的近,根本听不清。
这小子上次说人家“长得漂亮”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那时说得可坦然了!
他实在是没忍住:“她是很好看——但是长得好看的女生也不少吧……话说高一那女的休学以后还找过你吗?”
——咯吱
矿泉水瓶忽然被捏扁,贺书辰看着球场外忽然亮起的路灯,没两秒钟眼前就因为直视光晕开始发黑。
他说:“她后来加我微信解释,也和我道过歉,是我自己的问题……”
随即,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教务处门口起皮的旧墙,粘在脚底的烂香樟果……
很早的时候,他就以为这些东西已经褪了色,可此刻它们却变成了幕布上摇晃的画面,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姜竞停意识到自己确实说多了,没来得及等他开口弥补,贺书辰已经起身离开了:“和他们说一声,我回家了。”
暮色里,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姜竞停看着他的背影怔了怔,最后还是没问出那句“顾星迩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
贺书辰推开家门时,玄关处的声控灯自动亮起,暖黄色的光晕洒在他的球鞋上。
他低头解鞋带,忽然注意到鞋尖上除了一点淡淡的泥水痕迹,还沾了几点被踩碎的香樟果浆——紫黑色的汁液在黄色的灯光下显出褐色。
贺书辰皱了皱眉,脱下了鞋,大理石冰凉的触感透过袜子很快从脚底蔓延上来,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注意力不再停留在那几点紫黑色上。
“和小停打完球回来啦?”母亲温和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铲翻炒的声响:“饭马上好了,你先去洗澡。”
“嗯。”贺书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