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驾车的士兵忽地说。她没得命令就停了,就在这具巨大兽类的骨骸下边。“你这是废话呢。” 另一个士兵说。她的马背上装着食物和水。云层压在地面上,像一团沉重的石灰色海绵,吞下河流,太阳就这么完全暴露在天上,从她们视角的中心处洒下粘稠醇厚的热气,流光,她们眼前这骨头有珍珠的彩色光泽。这两个士兵,塔提亚心想,一个擅自行动,一个自作聪明,她过会得惩罚她们一顿才行,但,她也勒着马,停下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天上——但她们说的真对,真对。她确实死了。七天前,塔提亚最后一次见到这只龙的时候,她的头被割了一半,轰然落地,身下还压了十几个士兵,而余下的丢兵甲,向着龙和皇帝交战地的远处跑,为这自己宝贵的性命从烟熏得刺痛的眼睛里流出盐水,叫着:救救我啊,救救我啊,女神!但塔提亚没有走。她握着剑,取下头盔,露出一张泥灰遍布的脸,站在那,看着皇帝和龙搏斗着——看着一对母亲和女儿博斗着。
皇帝战斗得很英勇。要塔提亚说——她也像一只龙呢,只是没有那么大,那么笨拙。她每挥一剑,周围都浮现霓虹的光彩,像蓝色的火,又像心里的血。皇帝驾马跳上龙的躯干,又在千钧一发之时抛弃了那可怜的牲畜,任由它落下龙身,摔在地上焦黑的草地上一命呜呼,自己则站在龙头处,高举佩剑“天火”,仿佛向上天宣告自个不需垂怜的事实,再将剑刃插进龙颈处。龙仰头嘶鸣,声音凄厉,仿佛使天空灰暗而日光逃匿,幸存的士兵则也像是被夺去心魄,随她们的仇敌呻吟,随她们的仇敌哭泣,蜷缩在一块,捂住双耳,哀声嚎叫;塔提亚仍然站着,看着。她看着龙头垂落,血如藤蔓遇春泉喷,洒落地面,而皇帝伸手,将那女人从龙头里攥了出来。
她将那女人举起来;塔提亚看着。皇帝将“天火”送进女人的胸膛里;塔提亚看着。她看着皇帝伸手入女人的胸腔,将那心脏挖了出来。那女人唇边流下滴滴鲜血,而后,皇帝松手,任由她落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