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过城门边缘,身影瞬间消失在一片白光中。
笼门并没有关,街道摊贩叫卖声,杂耍捧场之声,勾栏唱戏之声,此起彼伏传来,渐渐嘹亮。
脂粉铺子的浓香,笔墨纸砚的清香,酒楼饭馆热腾腾食香酒香,阵阵绕鼻,愈来愈浓。
雍城,似乎还是七百年前那个繁华热闹的皇都。
林池鱼让茯苓和沈灵懿二人先进,自己继续殿后。
她们进去笼门依旧开着,散发出的声音气味比方才更强烈,似乎好久未再迎客,热烈迫切邀请诸客进门做客。
看来还没有吞够人,它是清楚有多少人一起寻得这扶摇印,还是什么别的目的?
林池鱼思索着向前一步,身侧的故渊赶紧跟上,影子落在身后,君芜便看到一身青白的女子身侧,紧紧贴着一位高大的红衣男子。乌发如瀑,斜倚姑娘。
君芜神思一顿,这样的背影,她是见过的,在玄山,在青云山,在无数个师父偷偷背着她们离去奔赴去挽救黎民的昼夜。
怎会?!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连忙拽住她,“师父不要!”
她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有些茫然,回望林沧泱。
很明显,林沧泱也察觉出久违的熟悉感,尤其见到君芜看向他似乎想要确定什么,脸上神情更加沉郁,只可惜他现在已来不及拦在她身前。
林沧泱很少冷脸,这两天却尤其的多,君芜心下已隐隐察觉到什么。
许不徐一边关注着她,一边盯着雍城城门,一向面带春风的他此刻难得神色凝重,“笼门怎么还没关?”
君芜回首,女子被雍城城门吞没之后,其内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市井气依旧在朝外界之人招手。
许不徐看出她的意图,紧紧拽着她的袖子,朝她展扇附耳,“师父,你进去了,外面便没人管了。”
一道清和的声音蓦地自她身后传来,“我来。”
林沧泱见是江淮序,目光一沉,快他一步,闪身至雍城城门,走入漆黑暗色里。
不过须臾,那些嘈杂的声音,浓郁的香气,都消散在雍城界内,孤零零的城门立着,重新回到那个静寂了几百年的荒城。
雍青的笼门合上了。
江淮序阴沉地停滞在原地。
为何总是这样,迟了一步的总是他。
君芜哑然掩面,“看来人数刚好够了。江门主与我同为渡劫境,又是御灵门之首,御灵门离不开你。不如同我这般在外护法,宗门有难还能及时支援。”
江淮序勉力维持住自己一贯温和的气度,僵硬应声。
……
进到漆黑的环境里,林池鱼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见丝毫不改,她沉默接受,静声唤道:“故渊。”
“我在。”她手腕处传来动静,让她感知到他尚抓着她。
红色灵息燃在他指尖,却在下一瞬被吹灭。
故渊第一次见这种情况,扬眉上挑:“怎么?还有谁的法则在我之上?”
“茯苓?”
“沈大小姐?”
“绯常师兄?”
她将每一个名字试着唤了一声,都石沉大海,怪道:“这什么鬼地方?”
手腕叠盖的衣袖忽而变得轻飘飘,衣服的材质在短短瞬息之间发生巨大变化,似薄纱罩袖,余量很大。
她摸索着腰间去寻阵玉,准备跟几人发通讯,将腰间摸了个遍,也没摸到腰间坠着的几个东西,倒是触到一个冰凉的玉佩,带着一个圆盘似的小坠子,还有一条木雕的鱼,手工粗糙,像是哪位不善手工之人自己雕琢的。
霎时,林池鱼眼前天光大亮,街道熙熙攘攘,市井人来人往,摊贩叫卖不绝于耳,勾栏戏曲婉转咿呀,茶楼酒肆拍案叫绝,到处是人间烟火气。
林池鱼和故渊就站在街道中央,面对天光,恍若他们亦是这人潮人海中的一份子,享受着世俗的欢愉。
这回林池鱼看清,她的腰间挂着的是一个青云纹的玉佩,上面刻画着灵兽图案,一侧的小圆盘,是阴阳鱼图,精细地穿在玉佩身上,另一侧与它相依靠的木鱼,棱角分明,还能看出一丝冷傲,得以窥见雕刻之人的心情。
这些林池鱼都太熟悉了。
那青云纹玉佩上的灵兽图案,是沈扶摇的守护兽,清沙州豢养的灵兽云鹏,而那鱼图和鱼雕,分别是杜徵青和她赠与沈扶摇的信物。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着衣裙,已经不是御灵门的青白门服,绣着风吹云纹,满身青绿,沈扶摇最爱的颜色。
“我的脸?”林池鱼迟疑地问道。
故渊早已端倪她良久,看着她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英眉轻蹙,“是沈扶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