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提到它?”林池鱼疑惑。
雍国被灭难道跟沈扶摇有关?
茯苓看了看沈灵懿的脸色,见她别过脸却没有阻止,继续小声说:“雍国最后一位帝王自戕后不肯往生,落地成笼将整个雍国国都罩在其内,没有任何进去的入口,后来机缘巧合发现与沈扶摇有关。君掌门说,这里面有桓宁君的魂魄。”
林池鱼挺直腰身,“原是这样,为正道除恶,义不容辞。”
茯苓钦佩地点了点头。
故渊侧身注意着她,轻嗤一声。
沈灵懿狐疑望着她,面露嘲讽,“你果然是玄山的狗腿子。”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近处的人听清,准备回君芜的江淮序侧目,到嘴边的话忽而变了,“不必协商,御灵门愿意协助。”
君芜诧异他直线拐弯的态度,但一想到他如今是个什么样的疯子,又觉没什么奇怪的,道:“此事毕竟越快解决越好,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诸位便留宿玄山,明日我们仔细协商。”
从林池鱼身死,同玄山关系恶化,江淮序再未在玄山夜宿过,此刻他如藏寒星的眸子望向被挡住的林池鱼,视线正正落到故渊身上:“多谢君掌门,不知我们一行留宿何处?”
林沧泱抢君芜一步开口,“巫溪山久无人住,诸位住过去,比较清净。”
君芜抬眼望向他,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林沧泱……”
林沧泱执拗道:“就住这里。”
其实玄山门内诸事他都不管,甚至在弟子间有好说话的名声。只有在同林池鱼有关的事情上,他桩桩件件不假手于人,且过分偏执。
玄山虽不止这一个山头,可他为何偏偏挑师伯住的巫溪山。如今巫溪山除了他……不对——
君芜忽而想到一件事。
巫溪山久无人居,以至于她差点忘了,巫溪山上师伯留下的星阵图如今依然完好无损,那上面有一个特殊的存在,是师伯特意留给师父的天命眼。
天命眼一直留有师父的灵息,若是师父靠近,会自动点亮。
这件事在场的只有她、林沧泱和江淮序知道,很明显,江淮序默认了林沧泱所为,颔首道:“多谢玄山招待。”
她忍不住抬头望向林池鱼,却没有看到任何出乎她意料的表情。
她好像不知道她眼前这些人,在如此阴暗地对她揣测和试探。
实际上,林池鱼听见林沧泱说出地点后,一口气卡在胸口,下不去也出不来。
为何偏偏是巫溪山,这个她们师徒三人曾一起住过的地方。
她们师徒三人,唯她不会卦算。
师父对她说,窥探天道迟早会付出代价,像杜徵青这样其他道法资质平平的可以学,但她剑术一道天赋异禀,若并修卦算,便会早早天才折翼,抱憾终身。
她那时尚小,心中不服,问师父就能剑卦双修,她为何不能。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师父脸上露出空茫无力的悲伤,“所以师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此后她不敢再问,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杜徵青却有心将此记在心上。
师父说不让她学,没说不让她看,天命眼是杜徵青特意捣鼓出来给她的。
他背着师父偷偷在他设立的星阵图上留下一个天命眼,兴高采烈拉着她到跟前介绍——
只需注入她的灵息,便可以借他的眼睛偶尔窥一窥天道,最后代价还都是算在他身上。
有训在身,林池鱼不敢多用,她怕杜徵青也付出那样的代价。
但这个眼睛一直存在着,上面有她的灵息遗迹,只要她靠近,便会自动点亮。
林池鱼猜出他们的意图只用了零秒。
故渊饶有趣味地望向林池鱼,正好对上那一双沉静的眸子。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凭借他对她的了解,知道她现在眼底已经藏满怒火,越是平静,怒火越旺。
故渊知道他这一回来得太对了。
他刻意绕身到林池鱼身后,拽上她腰间阵玉,语气颇为不正经,“他们好像没说我住哪?”
沈灵懿和茯苓防备地看着他。
君芜的目光也开始奇怪。
林池鱼意会,顺势抓住他那只把玩阵玉的手,对着君芜面不改色,“李四不认识别人,请掌门将我们安排在一处。”
“不行。”林沧泱抢君芜一步应声,“巫溪山都是单间,恐怕没有余地留给这位李道友居住。”
“不住也行,”故渊勾唇,“我就是一只鱼妖,生来以天地为家,已经习惯。只要江姑娘守诺别赶我走,我住哪都情愿。”
他的态度忽而软了下来,方才刀枪不入,如今竟肯好言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只可惜为时已晚,林沧泱脸色陡然阴沉,“正好巫溪山空房不够,既然道友愿意,今夜便委屈道友以天地为枕被。”
故渊没打算在此事上同他一般见识,依然气定神闲地笑道,“好说好说。”
君芜无心再调解,拍着扶手站起,“不徐,带诸位客人去巫溪山。”
她身旁的墨绿少年点头应声,先走到围在一起的五人身前,礼貌比了个请的姿势,“请诸位随我前去巫溪山。”
后又朝江淮序简单比了一下,率先御剑而行。
喜憎分明,恩仇另算。
林池鱼暗自笑了笑,任由沈灵懿和茯苓二人拖着她走,好在这一段短短的路程没人再出幺蛾子。
林沧泱同江淮序刻意稍稍落后,林池鱼有心留意,听到红茶花音障内的传音:“放心。”
林池鱼没有回头,在所有人最前首,见到阔别良久的故地——
巫溪山顶,零散坐落着千年前便已定方位的青竹屋舍,一条溪流绕过山顶屋舍,自成一个卦阵,朝山下流去。
屋舍前宽阔的空地林立着几方石柱,是杜徵青遗留下来的机关卦阵,在正东方位,用石头垒砌着一只眼睛。
——那是她的命宿,那是师兄留给她的天命眼。
身后人不肯移一目,可是失望地,天命眼依如千年间多少个日夜,寂寂然一身落索。
林池鱼恍若无觉地跟随那名被唤作不徐的少年,正正擦过那只天命眼的上方,落在一处屋舍。
许不徐擎扇推门,“这间屋子给江姑娘住。”
他留给她的,是曾经留给沈扶摇的住处。
林沧泱竟然没有出声阻拦,林池鱼面色如常地踏进去,关上玄门前,故渊挤了进去。
暗室漆黑,故渊合上门顺势落肘于她身侧,终于能诘问出那一句,“为何给我起名李四?”
“因为李四,”林池鱼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谐音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