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鱼：“……”
归远生着龙角、蛇目、犬鼻、麒麟身、狮尾，它用尾巴卷起那片神魂，轻轻嗅了嗅，狭长的双眸骤然一凝。
林沧泱敏锐地感知到异样，急忙问道，“尊者可察觉到什么？”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归远目光恢复正常，似无意般掠过林池鱼定睛到林沧泱身上，轻轻甩了甩头，“不太好办。”
林沧泱心中一沉，声音有些发紧，“连尊者也无法解决吗？”
归远自鼻间喷出雾气，“我只是说不太好办，没说办不成。”
林沧泱眼底重新燃起希望，语气恳切，“还望尊者相救，沧缨愿再洗一千只魂作为回报。”
归远卷着那片神魂放在自己身后，懒懒道，“那便开始吧，我这里从不赊账。这片神魂，你一个月后再来取。”
林沧泱眼神快速扫过林池鱼，有些迟疑，“……是。”
归远见他没有立刻动，并未催促，终于将目光正正放在林池鱼身上，眼睛微眯，“你来干什么？”
松了一口气的林池鱼上前将手中所有锁灵囊捧上，“劳烦尊者。后辈破除一桩旧事，解救这百只受困魂灵，来送他们入轮回。”
“一个两个真是会给我添活干。”归远懒懒抬尾，扫尾破开第一个锁灵囊的禁制。
数不清的魂灵自锁灵囊中上浮于林池鱼眼前，像浮光，像星火。
归远的目光穿过荧光，落在仍不肯走的林沧泱，“你和这个姑娘一起来的，难道一会还要她等你走？”
林沧泱连忙躬身，“沧缨告退。”
“你站在一旁瞧便是。”归远又对林池鱼吩咐道。
她也忙低头应声。
等林沧泱走远，无数浮光隔开他们两方，归远的目光才再度落到林池鱼身上，“林池鱼，好久不见。”
重逢之人，其实最忌讳好久不见这几个字。这代表着你熟识之人尚还健在，但时光年月终究在你们之间，划开一条深深的鸿沟。
这些时日，林池鱼听了不少。
她淡淡笑了笑，“感谢您没有当着我徒弟的面拆穿我。”
他轻哼一声，鼻息间吐出淡薄的雾气，“欠你的恩情，我还记得。”
“都是上一辈子的事了，不算了。”林池鱼淡然道。
“说的也是，”归远慵懒地点点头，“今日之事，权当前世因果做抵了。”
林池鱼轻笑，“您这样觉得便好。”
他们虽在闲言，但归远也没停下工作。一百三十九只魂灵，归远一一览过，点兵点将地判了他们的往生。
有人一辈子与人为善，魂灵俱全，即刻送往往生泽。
有人罪孽深重，即便死于恶鬼之手，也无法抵消其恶业，三魂七魄被归远扫尾打散，没入不归河，化作一条条透明灵鱼，等待重新组合。
林池鱼始终淡淡瞧着。
另一边，林沧泱正在清洗不归河中的恶魂，眼睛却总是忍不住往二人问灵的方向瞥去。
最开始，四处飘散的魂灵挡住他的视线，他心中疑虑渐生，几乎要停下手中动作去查看他们在到底在做什么。
可当归远真正开始工作，那片魂灵重新聚拢，林沧泱瞧见一侧安静站着不动的人，心中不可抑制地一颤。
很奇怪，明明那片神魂已经从她体内剔除，但是不少刹那，她给他的感觉，就像师父一样。
真的只是因为师父在她体内短暂停留过一段时间吗？
弟子大比结束那日，江淮序追着他飞出御灵门，将他拦在瀛海前的外山门。
这是第二回他们在御灵门外山门对峙，那条盘卧在山门上的苍龙望着他们的目光小心翼翼，生怕他们意气过头，一个不留神又破坏他居住晚年的老巢。
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不算寻常的日子，林沧泱执沧澜剑越过万里瀛海，搅碎了江淮序身上红艳艳的喜服，对着外山门发狠劈来两道剑气，破了御灵门道门而去。
耀耀日光照在他们身上，这一回瀛海上撒下的光明不再是千年前死气沉沉的暮霞。
剑气流光化在林沧泱的手中，落地凝霜，他的神色冰冷，“江淮序，你以为我这回还会败给你吗？”
江淮序面色结霜，恍若失去理智一般，甩扇奇袭，“把她的神魂给我！”
“一千年，早就想让你还回来了！”
两方之力不由分说撞在一起，山门上的苍龙连忙给自己又加了一层结界，唯恐这回又波及到自己。
空中的两道身影快如飓风，只能依稀辨别出两道残影，随着两色灵息游动。
灵息四溢，波及到海面，激起几尺高的浪花。然虚空中的人根本不在意这浪花是否会将二人吞没，不要命地冲向对方，宣泄今日甚至上千年的仇怨。
最终，那一抹青逐渐落了下风，被苍蓝压制地越来越微弱，被拼尽全力的一击撞到地面彻底消失。
林沧泱执剑立在虚空，“江淮序，你输了。”
他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撑着身子勉力站起，又是一道剑气，他再次栽了下去，仍是不死心地又爬起，死死咬着牙，“我只是想要她一片神魂而已。”
林沧泱又给他一击，“你不配得到她的神魂。”
江淮序忽而桀桀大笑，干脆躺在那里，瞪视着高高俯首他的林沧泱，“难道你就配？！”
“你这个欺师罔道，以下犯上之人没资格说我！”
“闭嘴！”剑气逐渐汹涌，林沧泱又将剑锋对向他，“我们玄山之人，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
“那你急什么，”江淮序嘲讽，盯着他腰间眼神发狠，“你有那么多神魂，为什么还要跟我抢这一个。我一分希望都没有了！”
林沧泱这才注意到他腰间日日悬挂护着的锁灵囊不知所踪，目光一滞，神色更冷，“你收集的神魂呢？”
“故渊，”江淮序嘴角上扯，“故渊能出来了。你猜他下一个找上门的，会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