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枞儿。”燕珩微蹙眉尖,口气还算耐心,“不必哭闹,你既喜欢,那寡人便替你做主——今日,是枞儿赢了。”
听见这话,燕枞也顾不上演了,忙喜道:“真的吗?叔父!枞儿就知道您疼我——谢谢叔父。”
燕珩颔首,“嗯。”
燕枞忙欣喜谢恩,自去领赏!
这会子起身,更忍不住洋洋得意的扬起下巴,拿鼻孔看人。
妘澜在暗处撇嘴,“这么大的人了,好做作!哪里养出这样娇气的公子哥儿,竟是个不中用的草包。”
说着,他又盯着秦诏那一身泥污,隐隐叹了口气,“都跟你说了,人家盛宠,你偏要去斗。纵赢了又怎样?自讨了个没趣儿。这下好了,咱们这位王上偏心偏到城门外头去了。”
秦诏先是看了他父王一眼,却没在那张不辨喜怒的脸上找见什么端倪。因日光转移,那遮阳的云顶,便又被仆从们拨弄着拔出地面草泥,慢慢地往另一边种。
阴影覆盖在人脸上。
秦诏翻身下了马,快步朝人走去。直至登上那台阶,方才跪倒,扬起笑脸来看人。
燕珩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嗯?”
本以为他也要哭闹,学着燕枞耍一次赖皮,抑或撒娇求宠。没曾想,秦诏伸手从腰间解开那手轮,笑眯眯的递到了燕珩面前。
燕珩微怔。
“……”
“父王。今儿纸鸢这样有趣儿,我想与您也顽一顽。”
秦诏知道他父王没玩过。
他慢慢拉住人的手腕,将手轮搁在他手心里,复又轻摁住,“我不想讨赏,抑或撒娇叫父王为难。我只想……父王也搁下心里的繁琐政事,瞧一瞧这漂亮的凤凰——您瞧,迎着风,多飒爽自由!”
“这样紧着拉,轻轻卷起来,纸鸢便低一些……若是松开,便再高一些。”秦诏道,“太紧了便容易断,若是太松,也是要落下去的。”
燕珩紧了紧手指,而后扬起凤眸来,盯紧了那一处。
那凤凰似飞舞在燕宫之上,游荡在九重穹顶之间。
有风声呼啸,将人间凡俗拨远。
做帝王么,总该厌倦的。
……
他似陷入沉思。
又一道破风声,还不等燕珩出声,眼前忽然一黑。
“哎——”
“王上小心!”
“父王!”
被温热还带点泥土草香的怀抱裹住,燕珩猛地滞住,手轮滚开,纸鸢线在指头上划破一道尖锐的痛。
然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
触感鲜明。
那云顶被人迅速拉开,三五个仆子围上去,才勉强扶住立杆,被立杆砸断的半片飞瓦坠在地上,无数碎尘沫子,就狼狈在迸溅燕王的桌案上。
燕珩将人拉开,微微蹙眉。
秦诏顶着半张脸的血花,眉眼一弯,“父王,你没事儿吧?”
燕珩冷着脸,“寡人无碍。”
变故来得太快,连卫抚都没来得及救驾,就只剩秦诏骤然扑上来,拿身子护住了他父王。眼见燕珩修长指尖冒了一线血痕,秦诏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来,替人卷系上……
竟只想着父王,全然顾不上自个儿疼。
“来人,快传!传医师!”
诸位大人方才都吓傻了,这会子才手忙脚乱的围上来。
现场混乱,受惊的马匹乱窜。
燕珩隐忍的目光沉下去,腹中渐炽,有克制的怒火。然而停顿片刻,他到底压下去了,只是抬手扣住秦诏的后颈,猛地拉近。
那动作强势,眉眼锋锐,不容拒绝。
“让寡人看看。”
秦诏满眼金星……趁乱转过头去,戏谑睨了燕枞一眼。
——是时候了。
不等燕枞反应过来,那挑衅目光是什么意思,秦诏就将头一歪,并着满脸血,朝他父王怀里晕过去了。
“你……”
“你?!”
燕珩一句话都没说完,怀里软下去个少年。
见惯了风雨的人,没由来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顿生岀裂痕来……
“秦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