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公孙渊及时救场,“王上有所不知,此乃公子诏,并非公子昌。”
“公子诏?”
“正是,他乃是秦国三公子,名秦诏。”
燕珩慢腾腾地沉下脸色去,停顿片刻,又勾唇一笑,“寡人要的是秦国储君,怎么派个无知小儿来糊弄寡人?这秦王……”他嗤笑,“想必是嫌太平日子过腻了。”
“请您息怒。”秦诏被他气势迫住,只得硬着头皮答:“诏受封于秦王,乃是秦国储君。月前已备下了储君大典,举国尽知,您若不信,大可遣使者验个明白。”
燕珩抬手,掐住人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冷淡笑道,“这等手段,你当寡人不知?你是储君?嗬……你倒说说,秦王凭什么封你作储君?”
秦诏盯着那双凛冽的眸子,自知他心思敏锐,便也不打算瞒过去,只一字一句道,“凭什么?……就凭诏不受宠,凭诏亡母不在,凭诏十三年来无人问津,无人心疼。”
秦诏吃力从人攥紧的力气中挤出下一句话来,神色幽沉并着单薄衣裳中打颤的身子,模样颇显凄凉,“连您都不打算留下我,更何况秦王呢?”
燕珩骤然松了人,轻笑一声,“谁说寡人不打算留下你?”
秦诏吃惊抬眸,却只捕捉到一抹淡淡地笑。
“寡人要的是储君,你既得了封,是正经的储君身份,寡人自然要留下你。”燕珩居高临下,冷淡睨着他,“寡人倒要看看……这秦王玩的是什么把戏。”
两人对视。
燕珩为这小子气度胆魄微诧,更为那迫切追逐、几乎是含着齿间的不加掩饰的直白视线而好笑。
“你这小儿,老盯着寡人看什么?”
燕珩扫视诸众,一群人都乖乖低着头;唯有他这副模样,遂哼笑,“无礼。”
秦诏不敢辩驳,抖着身子跪下去了。
燕珩倒没打算怪罪他。
毕竟,一个无知小儿送出国去做质子,又坦诚说出正因自个儿不受宠,才会被送来,左右细想,已经可怜不堪。自己又何苦跟人计较。
若是苦肉计,也只得怪他心软了。
片刻后,见秦诏跪在寒雪地上,濡湿了双膝,身子也抖得厉害,燕珩似不耐般,抬手解了披风,抛在他身上。
背上骤然添了重量,携裹着暖香,蒙上视线。
居高临下的声音冷淡,“穿上。”
秦诏整个人都被罩在那雪白披风底下了,香风轻裹,猛地添了两分醉似的,他张了张口,没挤出话来。
直到听见德福提醒似的轻咳,他才小心拉开披风,珍重的捧在怀里,艰涩答了话。
“诏不敢。”
燕珩嗬笑,“寡人赏你,有何不敢?”
“可……”
“纵他秦王偏心肝儿,寡人却瞧不得这等寒酸。”燕珩静立冷笑,度世之气逼人,“添个公子罢了,我大燕岂能容不下?”
说罢,他抬了抬手,令德福宣了诏,分别给各国的储君们,都赏了些衣食用物和银两,又各自封了三五个仆子去宫里伺候着。
一群少年,齐齐跪下谢恩。
燕珩使了个眼色,德福便俯下身去,将那披风替人穿戴系好,才小声儿道,“王上恩赐,各位都有赏,公子不必担心,只速速谢恩吧。”
秦诏拢紧那披风,叩了个首,端正神色中,轻吐出几个字儿来:
“秦诏,谢父王赏赐。”
“……”
燕珩凤眸微眯,因诧异而嗬笑了一声,不敢置信似的转过眸去看德福,“?”
德福:“……”
群臣:“……”
燕珩怔道,“寡人听错了?”
秦诏不知其意,只得又叩首一遍:“秦诏,谢父王赏赐。”
“?”
他才过及冠年纪,未曾娶妻生子,竟叫人白白喊了一回“父王”。不止燕王,群臣也傻了眼了。
“你……你这小子!”
公孙渊忙压低声音凑在他跟前耳语几句。
无礼,我们王上如花似玉的好年纪,哪里就多了个儿子!
“依照规矩,诏来了燕国,自然奉王如父。昨儿仆官宣了规矩,按照礼节,秦诏应当称‘父王’的。”
话是那么说、规矩是那样讲,但碍不住没人敢啊!
他们王上冷峻如霜、威严骇人,风头盛过八国,又添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怎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秦诏不觉放肆,又道:“父王若是不喜,诏便改过来。”
一口一个父王。
给人叫的血气上涌,呼吸微滞。
——他居然叫寡人父王?
——寡人还未曾婚配!怎就多了个儿子?
燕珩差点没端住那冷淡神色,愕然片刻,竟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