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的雨声砸在窗台上,湿润的空气被格挡在门外,太宰治拉开门,于是冷空气一拥而入,屋外的嘈杂,也一并进来了。
两颊烧的通红的男孩恹恹的窝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热度使得他整个人都迷糊起来,只能通过耳朵听见开门声,紧接着进来了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估测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少年,少年的脚步较轻,不考虑两人伪装的话,那么就是……
胡乱的思考戛然而止,男孩感受着额上贴上来的微凉的触感,这对于他现在烧起来的温度来说格外友好,察觉到对方要离开,男孩蹙着眉,蹭了蹭,喉咙里发出委屈的音调,试图挽留下对方。
织田作顿了顿,安抚的揉了揉男孩的脑袋。
“阿啦啦,织田作居然捡回来了一只狗。”从提来的袋子里摸出退烧药和口服液,太宰治撇了撇嘴,目光略带嫌弃的扫过床上可怜兮兮的男孩。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了男孩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一滩死寂的死水一样的眼睛半掩着,静静地注视着太宰治的鸢眸,或许是一秒,又或者是一会儿,他们的眼神撞在一起。
男孩率先移开了视线,转而盯着织田作落了少许雨点而显得有些软塌的头发上。
——像游走在世界之外的游魂,隔离了世界,也被世界隔离。
“……这还真是——”他抬手按了按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露出一个克制又兴奋的扭曲的笑。
真糟糕啊。
太宰治想着。
碰到了一只赶着上来当家犬的猫。
黄昏里,西斜的光轻巧的落在地板上,停在床边,切割出两个世界。一半沐浴在斜阳里,美丽的像泡沫一样,一半沉寂在阴影里,静静地注视着有光的一方。就在男孩伸手想要触摸那片光明的时候,门口传来推开门的声音。
他收回手,眨眨眼,看见一个男人推开门,背对着漏进来的光,朝自己走了过来。房里的黑暗被驱散开来,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暂时安静的缩成一团,蛰伏着。
……
呛出眼泪,崇努力压下口腔里的辛辣。然而生理盐水还是很诚实的从泪腺里分泌出来,蓄积在眼眶里——男孩少见的被辣哭了。
太宰治笑的非常夸张,整个人倒在桌子上不说,一边笑着一边扣下了织田作端来的水,然后拼命煽动崇的情绪。
具体表现在:
“哦呀哦呀,这样就撑不住了吗?真是可惜啊,我可是能吃下一整盘的哦~”
“织田作可喜欢吃这种咖喱了,如果吃不下去的话还是趁早放弃吧。”
“居然还要喝水吗?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之类的,总之非常挑衅的话。
崇包着泪花,心底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时候提出要喝水还是其他的什么要求,就算自己输了。莫名不想低头的织田崇一边嚼着下一勺咖喱饭,一边面无表情的流着更凶的眼泪。
就算明白两个人只是在玩笑(划掉)的织田作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将太宰治扣下的水递给了崇,却见崇直直的盯着自己,相处了几天,织田作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喝吗?”
崇摇了摇头,垂着头盯着盘里的咖喱饭,“要吃完。”
几天没有开过口的声音没有孩子的清脆,沙哑的像是暮垂的老人。
“……你居然会说话吗??”这几天来第一次听见男孩开口的太宰治一脸惊奇的盯着男孩头顶的发旋。从第一天见到这个孩子开始,半个月的时间里,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他都没有听过男孩开过口,不管是面对面还是从窃听器里,以至于太宰治一度认为织田作捡回来了一个哑巴猫。
松散的大腿肌,缺乏锻炼的腹部非常柔软,手臂上没有肌肉的痕迹,初步排除掉近身攻击的可能性,简直是个连自保都难以做到的孩子。
不管是哪个组织,都不至于派一个哑巴来打探情报,更何况是一个港口黑手党的底层人员,平日里接触不到高级别的情报不说,还可能被误传的假情报给糊弄住。让一个看上去不足十岁毫无自保能力的哑巴来刺探情报,除非有什么过人的异能力,要不然就是有人看这个孩子极其不顺眼,这才把这孩子送来这里,借他人之手,斩草除根。
关于毫无自保能力这一点,太宰治深有体会,因为存了点试探而悄悄将这孩子甩在擂钵街里自己躲在暗处观察,结果对方差点被小混混给揍死。
似乎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不擅长言语的孩子罢了。
太宰治撑着脑袋走神,游离着的视线瞄到了对方殷红的眼角,顿了顿。
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容易吸引变态的属性……
常年不见光的皮肤,很适合被人用红色的颜料勾勒出其他的色彩。
真糟糕啊,这样的孩子,如果没有遇到织田作的话,大概会在外面被一些有着肮脏心思的人捡走吧。经过长时间的玩弄,然后在某天平乏无奇的午后,躺在被遗弃的下水沟里,永远的停止呼吸。
——真好运啊。
这么想着,崇也吃完了最后一口咖喱饭,莫名有些小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然后一饮而尽杯里的清水,甚至在续了两杯之后才堪堪停下。仰起头看着织田作,织田崇眼底小小的期待,和那一抹倒映出的赤红交织着,在他黑色的眼睛里。
织田作轻轻拍了拍崇的脑袋,然后又递给了对方一杯水。
织田已经撑死了崇:……
一旁围观的太宰治已经笑死在了吧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