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日头正毒。
苏璇躺在竹制的躺椅上,身旁的青竹手上拿着一把美人扇一下一下的给她扇着风。
在她面前的小院之中,此时有不少婢女小厮正来来往往的忙碌。而院子中央一位身材臃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正叉腰唾沫横飞:“那个花盆放哪儿,对对对就那儿!哎哎哎!谁让你把这个放这儿了?你是猪吗,这么大件儿你搁路中央,你让小姐以后怎么走路?去去去,把它搬左边去!”
被呵斥的小厮点头哈腰,两人一起便将那盆栽搬到了小院左边。
“朱管家好大的威风啊。”苏璇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笑吟吟的看着院子中央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闻声,连忙小跑到苏璇身边哈腰恭敬道:“大小姐不知道,这些个下人们做事总是不利落,我要是呵斥他们,他们准儿会做错事。”
苏璇珞珞笑了两声,她本就长得美,如今笑起来便更加明媚了,朱管家见了眼里闪过一丝垂涎,但他很快就歇了心思。
他有色心没错,但他也有脑子。
他可没忘记在他来这儿之前,侯爷亲自叮嘱他要他一切都要按照大小姐的旨意做,尽力给大小姐最好的东西。如有丝毫怠慢,侯爷可是会要了他的脑袋。
朱管家在苏府做事有些年头了,对于眼前这位大小姐他也有所耳闻。
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在府中籍籍无名的破落小姐会突然得到侯爷的重视,但他明白,在这候府中侯爷就是天,侯爷说的话就是圣旨。
侯爷看中她,说她大小姐,那他们这些下人就要捧着敬着这位大小姐。
朱管家眼珠子打了个转,随即他道:“大小姐这夏日炎炎,您这院子住着怕是会很难熬,侯爷吩咐过让您搬进芳华院,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芳华院,与苏夫人居住的碧落院,永昌侯居住的武琼院,以及老夫人居住的落英院,并列为侯府四大院落,这四院无论是装潢摆件还是建筑样式都是极好。
她二叔让她住芳华院,还真是对她“宠爱有加”。
苏璇轻笑,“有劳叔叔厚爱,只是我在这院子住久了,早已经习惯了。贸然搬去芳华院怕是难以适应,所以还是算了吧。”
朱管家闻言,道:“既然大小姐坚持,那老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这夏日天热,待会儿我命人过来给您多送些冰块来吧。”
“那就有劳管家了。”苏璇道。
朱管家笑着推辞,二人又闲聊几句,他便退下继续安排事宜。
苏府下人的效率高,不过小半天,苏璇那个原本破败不堪的院落便焕然一新,终究是可以住人了。
对此,苏璇还是很满意的。想来她晨间在永昌侯书房演的那场戏还是很有用的,永昌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他的官名。
永昌侯之所以突然对苏璇如此照料,是因为真的想起她是她父亲的遗孀,心生怜爱吗?
自然不是。
如果真的心有怜爱,苏瑄往日的日子就不会过得那般艰难。之所以,他会突然转变态度不过是因为苏璇跟他说了他往日都不曾注意到的一点。
苏成铭可以苛待侯府中任意一位小姐,但独独不能是苏瑄。
起码在明面上,不能。
因为,苏瑄是苏成仕的遗孤,一旦苏成铭苛待她,那传出去的话可就难听了。苏瑄是前任永昌侯遗留的孤女,就这么一个兄长孤女,若是苏成铭都容不下,可想而知他的心胸会有多么狭隘。
这样的人,百姓会如何看待他?
皇上又会如何看待他?
为官者,都很爱惜自己的羽翼。不管背地里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但在明面上,他们都是要清名的。
苏瑄不懂,所以她受难数年。
苏璇明白,所以她跟苏成铭哭了。
不过,苏璇的哭也是一种策略。
那些话,她当然可以理智气壮的告诉苏成铭,因为她知道苏成铭明面上是不能对她怎么样的,但是暗地里呢?
一个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的侯爷,对付一个身处他府中无权无势的孤女小姐,他有无数种办法能让她从暗地里消失。
所以,她只能哭。
在没有能跟对方抗衡的能力下,向对方低头求得一时安稳,这也是一种好办法。
至于面子里子什么的,能有命重要?
*
时至六月中旬,大都已经渐渐有了几分酷暑的气势。
明媚的日头悬挂在碧空之上,炙热的阳光火辣辣的烘烤着整个都城。
苏璇那所小院,经过修葺,已经能住的进人了。炎炎夏日,她的闺房之中因为摆放了三大盆刚从冰窖拿出来的冰块,暑气顿时就被阻隔在一门之外。
房内,苏璇侧卧在软榻之上,小丫鬟青竹立在她身侧,一边剥着库房刚送来的荔枝,一边对苏璇絮叨,“今儿个青竹出府,在街上到处都听到有人在聊一个事儿。”
荔枝剥好,青竹将白胖圆滚的荔枝仁递给了苏璇。
苏璇接过,随意道,“聊的什么事?”
青竹又拿了一颗荔枝,手上继续剥着,嘴里回着话:“青竹听街上的人说,前几日有几个外地的平民来大都告御状了。唔,他们告的人好像还是个大官儿哩!据说,好像....好像是什么兵部侍郎。”
又剥好一个荔枝,她见苏璇还没吃完,便放在了小碟上。青竹眸子微闪,她倏地笑的俏皮道,“小姐,猜猜看那几个告御状的平民最后怎么着了?”
苏璇将嘴里的荔枝核吐出,伸手刮了下青竹的下巴,然后眉目带笑的道:“这还不好猜,那几个平民最后肯定是告成功了,你嘴里的那个什么大官儿怕是已经倒了吧。”
青竹睁大眼睛,惊讶道:“小姐,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