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燃似乎是被一阵风吹醒的。

睁开眼睛，他才发现自己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那阵颇为凛冽的凉风正是从那条缝中吹进来。姜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裹紧睡袍起身走到窗前，被眼前的情景惊讶到。

外面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远处的树枝枝干都堆上了浅浅的白，地上也湿漉漉的，好像是什么东西融化过一般。

姜燃索性打开窗，被风灌了个清醒，脸上也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他已经分不清那是雨还是雪。但此时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出门，去那没有积雪的雨地之中。

姜燃换上最厚重的羽绒服隆重以待，又围上了围巾、戴上毛线帽，边戴着手套走下楼梯，路过小陈休息的房间，他停顿了一下，腾出还没戴上手套的右手敲了敲门。

门是虚掩的，没有得到小陈回应，姜燃突然产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他搓着手蹑手蹑脚走进房间，正准备伸出手使坏，这才发现床上的被子和床单整整齐齐，上面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人呢？

姜燃环顾四周，有些摸不清状况地走出了房间。

到了客厅，姜燃又四处瞄了几眼，果然，小陈的大衣、帽子和包都已经不在了，昨夜餐桌上残余的食物和啤酒罐也已经被人清理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有角落的圣诞树成为唯一的证明。

姜燃走过去戳圣诞树几下，又摸了摸枝条上的松针，准备提醒小陈下次把它带回家。好歹三千五呢，可不能让他占了便宜。

他打开门，走到居民楼下，外面的温度冻得他发颤。

姜燃看着自己呼在空中的白气，想起了自己昨晚对小陈说过的那些话，叹了一口气，盯着地上的积水坑发呆。

似乎有什么持续掉落，坑里荡开一圈圈的波纹，姜燃下意识地仰头，抬起手，一片六边形的小白粒慢悠悠地飘到掌心，与他黑色的手套形成鲜明的对比。

真的是雪花。

岭海居然下雪了。

手机短信提醒声响起，姜燃回到家，脱下手套拿出手机，一条一条地清理着各种软件推送的消息和通知。

清理到最后两条，他停了下来。一条是小陈醋发来的微信，是简单的“燃哥圣诞快乐！”，另一条则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燃哥，我工作那边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圣诞快乐！ps.醒来记得看看床头，也许有人来过？”

看来那个陌生号码是小陈。

姜燃先是给小陈醋回了微信，他打字道：“圣诞快乐！”，本来还想问问小陈醋的近况，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接着又存了小陈的电话号码，正准备切短信回复，忽然看见自己有一条新的微信好友添加申请。

点开一看，是个笑脸头像，昵称叫“ASH”，备注是“燃哥好，猜猜看我是谁？”

姜燃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制作人“ASH”，只是觉得还挺好玩，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给他备注上“小陈”。

他这才发现，相处了有一阵，他居连小陈的全名然都不知道。

亏人家一口一个“燃哥”的叫，他却这么粗心，这也太愧对小陈了。

姜燃还是不好意思问出口，他准备后面去问问穆老，于是暂时忽略掉这个问题，在微信给小陈打了个招呼，又发过去一个圣诞快乐的表情包。

小陈回复得挺快：“早啊燃哥。”

姜燃也回了个“早”。

小陈问：“燃哥有看到圣诞老人的足迹吗？”

姜燃才想起小陈的第一条短信，边上楼边笑着回：“你担心我被圣诞老人偷家了？”

小陈回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又说：“那谁说得准呢。”

姜燃推门而入，目光落到靠近门口的床头柜上，那里挂着小陈花了一百多买的圣诞袜，里面目测空空如也，不过旁边倒放了一只牛皮纸口袋，看起来很有质感。

姜燃的心跳慢了半拍，他好奇地扒拉着口袋，伸手进去感受了一下，触摸到物品形状的瞬间，他立刻缩回了手。

打开口袋，姜燃将里面崭新的绝版MP3和耳机拿了出来。

他立刻给小陈打了电话。

小陈却没有接，姜燃马上打开微信，问他：“小陈，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送给我的吧……”

“谢谢你小陈，但这太贵重了，我现在也不需要了，还是还给你吧……”

第二句话姜燃没有发过去，他觉得未免太做作，于是千头万绪化作一句“是送给我的吗？谢谢小陈。”

对现在的姜燃来说，与其绞尽脑汁地去拒绝，想着如何才能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回应他人的好意，倒不如顺其自然地接受。

去接受也是一种感谢，不过这意味着他欠小陈一个人情。

姜燃摘下床头的圣诞袜，发现里面装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燃哥，这是圣诞老人托我转交给你的^_^我想燃哥以后也用得上，就留下吧！”

姜燃笑了一下，把小纸条展开，夹进小姨送给他的那张唱片里。

目光触及崭新的MP3和耳机，姜燃突然觉得有一种新的力量在心中迸发。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和公司分道扬镳，和姨夫表弟断绝往来，认识了新的朋友，尝过了酒的滋味，并且冲动消费买了好几首自己以前一直想要却买不起的beat，万年不见雪的岭海居然下了雪，他又有了新的耳机和声卡。

这些姜燃以前从未得到过的东西，现在却都得以实现。

姜燃发现，如今经历的变故好像也没什么了不得的。那些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境遇，如今也慢慢迎刃而解。原来从前诸事不顺的他，竟然也会有被上天垂青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