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用。”
衣绛雪萎靡极了,在床上瘫成一张“大”字型的鬼饼。
人好脆弱,要是养死了怎么办……
裴怀钧刚想安慰家养厉鬼,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古怪的敲锣打鼓声。
不多时,喜庆的鞭炮声传来。
乐忧坊也不是寻常地界。能在子夜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多半不是人。
裴怀钧披衣下床,穿起靴子,打算去门口看看。
“我跟你去。”衣绛雪还低气压着,像花藤似的挂在书生的脖子上,直接霸占他的背后。
鬼基本没重量,书生背着衣绛雪,也轻飘飘没感觉。
他就不信邪了!
有一只红衣厉鬼附着,难道还有其他不讲武德的坏鬼,敢在他嘴里夺食?
衣绛雪甚至觉得书生鬼气沾染不够多,没能占据地盘,又咬了口他的锁骨,吃了满嘴紫气。
“嚼嚼嚼——”
嗯,甜甜的,好次。
裴怀钧系腰带的动作一僵:“……”
倚在大门前,裴怀钧抬眸望去,顿时明白那敲锣打鼓的队伍是什么了。
竟是一队前来送婚帖,向亲友邻里通报喜事的“喜使”。
喜使皆身着喜庆红衣,或是手拿锣鼓,或是执着大红灯笼,或向街头泼洒鲜花,在夜间街巷里分外显眼。
子夜有什么喜事可报?
或者说,喜使子夜报喜,是在向谁送婚帖?
不多时,似乎注意到裴怀钧的喜使,竟幽灵般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衣绛雪檀木色的发倏然变长一截,将裴怀钧的脖子和腰身都缠住,打了个蝴蝶结。
那群鬼影并没有动。
寒冷的雪夜,喜使们提着大红灯笼,踏着红花,站在门前,脸上洋溢着夸张的笑容。
像是有人用五颜六色的油彩在他们脸上涂抹,画出来的笑容,连弧度都一致。
裴怀钧看见,为首的喜使手上,赫然是一封婚帖。
那喜使展开婚贴,上面写道:
“王家有喜,春风得意。才子佳人,共结怨偶。今择良辰吉日,迎娶贤淑之女,共往幽冥,诚邀宾客赴宴,恭贺新禧。”
帖子的抬头,正在缓缓浮现出他的名字:“乐忧坊肆十肆号,裴怀钧。”
喜帖送到了。
至于衣绛雪为何不会收到,大概因为他是厉鬼。
鬼怎么会特意给鬼送请帖?
裴怀钧看到所谓“良辰吉日”,心里一惊:“王家婚宴,和张家老太爷的头七,是同一天。”
衣绛雪也意识到了不对,声音幽幽:“红白事,竟然撞日?”
裴怀钧神情凝重,他过目不忘,刚刚把张家和王家宅邸的位置,在头脑里迅速过了一遍。
“……不,最可怕的是,张家和王家,刚好是门对门。”
他的脸色微沉:“……红白撞煞,大凶之兆。”
那喜使并不说话,油彩涂着的笑容更诡异几分。
似乎因为裴怀钧没有立即接帖子,笑容的弧度越发扩大,竟有些狰狞之相了。
“这个帖子上,已经印上了我的名字。”
裴怀钧也察觉到这一点,无奈叹了口气,刚想接过。
他的背后,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却代替他接过了这封帖子。
这无疑是鬼手。
在阴森的灯笼红光中,厉鬼的眼从黑暗里睁开,狂风大作。
在衣绛雪从漆黑中伸手,接过喜贴的那一刻,门前那些喜使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衣绛雪冷冷地伸出头,睨着那队喜使:“……滚开!”
喜使夸张诡异的笑容突然下撇,竟然瞬息间变成了哭脸。
他们甚至提着灯笼,向后退了数十步,挤挤挨挨着,差点贴到对门去了。
好像在说:“退、退、退!”
只不过,退的是他们。
衣绛雪用爪子拈着红纸,摇晃片刻,迷茫歪头:“……不是送帖子吗?”
裴怀钧将衣绛雪长的过分的头发撩起,缠在自己的手腕处,绕了两圈,免得沾到地上。
他很淡定:“可能是我的命格容易招鬼吧,过去一贯如此。”
衣绛雪看向他身上闪瞎人眼的紫气,点点头:“在鬼的眼里,你的存在,就和大灯笼似的,超显眼的。”
裴怀钧也不意外,他浑身都被厉鬼的头发缠裹,还是淡定轻笑:“小衣趴在我背后,鬼被活人挡住,本就不易察觉。何况我的命格特别。”
“喜使的眼睛是画上去的,黑夜里恐怕眼神不好,可能没注意吧。”
衣绛雪说:“那帖子上多了一个名字。”
裴怀钧看去,果然帖子抬头多了一个名字。
只不过比起“裴怀钧”黑色的名字,“衣绛雪”三个字,是醒目的鲜红色。
衣绛雪问:“这个颜色,应该是代表鬼吧。”
裴怀钧回答:“大概是的。”
他又翻开喜帖的背面,果不其然看见了禁忌。
“王家婚宴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