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来客人了?”
衣绛雪蹙眉,“你身上有别的鬼的味道。”
似乎有鬼曾靠近过这书生,他闻到灵异的气息,本能地感觉到不满。
见裴怀钧拿着古怪的帖子,衣绛雪抿着唇,不开心道:“坏书生,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一唤“坏书生”,大概就是小衣生气了。
裴怀钧闻言,就知道要哄自家厉鬼了,忙笑着展开帖子:“是丧贴,张家老太爷新死,张家邀请我们去吊唁。”
“我开门迎接报丧人,听见了报丧铃,沾染了诅咒,必须得去了。”
裴怀钧这是在温柔解释,自己身上的“别的鬼”味道是什么。
“诅咒的味道?”衣绛雪半信半疑,拽起他的袖子,四处闻闻。
果不其然,除却书生本身的淡雅竹香外,还多了一丝纸钱烧焦的阴沉气息。
衣绛雪双眼黑沉,更不开心了:“很坏的鬼,这是必死的诅咒。”
“如果到了时辰,你不去参加葬礼,就会被鬼袭击,当场暴毙。”
这书生是他的储备粮!他的!
他都舍不得吃,那样宝贝地养着,每天规定自己只能吸两口紫气。
他总是担心,万一吸多了紫气,书生不活蹦乱跳了怎么办。
所以,衣绛雪半夜还会时不时摸摸书生的胸口,确定他还是热的,有呼吸起伏,没有莫名其妙死掉,才会继续睡。
结果,他一会没看住,就在家门口让别的鬼下了咒。
还是必死的诅咒!
这坏鬼,怎么不上天呢!
裴怀钧也不着急,翻开帖子:“这背后还有几行字,让我看看……”
白纸黑字,灵异浮现。
衣绛雪凑上来,神情紧绷着,读出内容:“张家白事禁忌。”
“张老太爷生前与人为善,关爱邻里,家庭和睦,是乐忧坊里德高望重的长者,恭请各位宾客在张家古宅小住,至头七还魂夜,全程参与葬礼事宜。”
“第一条,张家新丧,阖家悲痛。吊唁亡魂时,保持哀痛,不要在灵堂发出笑声。如果有人发出大笑,不要靠近。”
“第二条,灵堂里众人皆身着白衣丧服,不会有身穿红色喜服的女子。如果有红喜服女子向你搭话,视若无物,不要回答。”
“第三条,守灵时,棺材不会发出响动。如果棺材盖打开了,取走一根香烛,尽可能安静迅速地离开灵堂。”
“第四条,子时抬棺,送葬队将会出发,葬礼乃人生大事,不可无端让步,莫误时辰。”
“第四条,纸钱是黄色的。葬礼上不存在红色纸钱。遇到困境,可向铜盆里烧一张黄色纸钱,付出代价,许一个愿望。”
这行有些许涂黑,但是字迹仍然显露,无比惊悚。
依稀写的是:“不要燃烧红色纸钱!”
“第五条,张老太爷曾经喜食带血的生肉,抬棺下葬时,请确定棺材板已然封死,并在墓前备好足够份额的贡品……”
衣绛雪读到这里,发现余下的禁忌皆被墨汁染成漆黑,看不清了。
他有些迷惑,用指尖拈着,抖抖这灵异的帖子。
字开始乱七八糟地在帖子上滚动,错乱,就是抖不出下文来。
衣绛雪:“这是什么情况?”
“禁忌不全,被干扰了。这源头的鬼怪多半非常凶狠,规则复杂到无法解读,才会出现这种异常。”裴怀钧果真见多识广。
他叹息道:“即使是已成文的禁忌,也并非全然正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鬼怪横行的时代,为何会产生“禁忌”?
这世上,恐怕唯有东君知晓真相。
裴怀钧曾经补过的“天裂”,其实是崩溃的天道秩序。
残缺的秩序无法将幽冥侵蚀彻底逐出人间,只能两相制衡,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秩序与侵蚀对抗,最终形成了扭曲的规则,也就是成文的“禁忌”。
虽治标不治本,但灵异的必死陷阱,最终被天道秩序呈现、解读,为挣扎求生的人族提示重点,指引一条夹缝中的生路。
鬼怪等级越高,鬼气越凶煞,对“禁忌”的扭曲也就越严重。污染、模糊、甚至是篡改,都不鲜见。
但它确实是一条路,一根救命稻草,在两百年来的绝望中拯救了无数人。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裴怀钧将这灵异的帖子折好,似乎想要收起。
衣绛雪却摊开掌心,向他要帖子,他很体贴:“这个帖子有古怪,你是人,拿着不好。”
裴怀钧被诅咒缠身时,并不觉得有什么。
咒归咒,想杀掉东君的凡人化身,几乎不可能。即使真遇到那些知名的厉鬼,这具身体都能扛一扛。
裴怀钧看见衣绛雪怏怏不乐的模样,却是心里一动。
他温和地垂下眼睫,笼出旖旎的影,笑道:“小衣关心我?”
厉鬼低着头,将帖子折好,放进绛红色衣衫的袖摆中。
他哑着声:“裴怀钧,我陪你去,你不要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