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绛雪当然知道鬼怪徘徊的理由,神情一沉,双眼泛出杀意。
“……紫气。”
这书生一身曜曜紫气,像是夜里点着灯笼。
不仅能闪瞎鬼眼,还香飘十里,能不招鬼吗?
将鬼比鬼,换他也上门吃大餐。
但是衣绛雪很不开心。
毕竟,抢食的来了。
不干掉对方,他就不能吃独食了。
他可以抢别的鬼,别的鬼不能抢他,这事关尊严。
恼人的鬼,杀了!
碰、碰、碰——
撞门声响起。
铁锁实在不牢靠,抵不住入侵。
随着“咔嚓”一声,木门裂开,鬼气缓慢地渗透到屋内。
尸体的腥,混着香火的熏燎,形成一种腐烂的甜香。
衣绛雪想起,这是刚进庙时,正门前那座大铜炉里,香烛燃烧时的气味。
在外徘徊的鬼怪,此时终于探进来一个脑袋。
那是个老人,颧骨深陷,须发皆白,身着葛色法衣。
他的双眼灰白暴突,毫无神采,干裂的嘴唇龇开诡异的弧度,露出流着涎水的利齿。
是那个古怪的庙祝。
白天时,他还作道士打扮,打理庙宇,提供庇护。
等到夜晚,他就化为鬼怪,在厢房游荡,以香客血肉为食。
“果然不是人。”衣绛雪心想。
他很快想到一个问题:“那‘禁忌’是从鬼口中得知,准么?”
好像,不准也没关系。
他早就死了,现在是鬼诶!
鬼难道还要怕鬼吗?必不可能。
思及此,衣绛雪不再维持人形,绯衣化作流动的鬼雾,轻薄而虚幻。
当他的鬼气覆在熟睡的裴怀钧身上,把这具温热的活人躯体压住之时。
本该轻若无物的鬼,自此化为噩梦。
鬼压床!
裴怀钧意识沉入海底。
他露出挣扎、痛苦的表情,却始终无法从梦中醒来。
厉鬼的檀发铺满床榻,长了一截,鬼气化作绛衣,轻飘飘地覆在书生身上,成为散不去的阴影。
绯红覆住他的脸,他好似陷在一场靡丽的梦里。
可厉鬼缠身,又是顶了天的噩梦。
衣绛雪认真圈好地盘,免得被抢了食物。
他抬起眼,冷冷地向挑衅者示威,似乎在说:
“这是我的猎物。”
“你不准碰。”
他是新生的厉鬼,凶煞的很。
认定的事情,讲不通道理,更不会作出让步。
顶着这一张倾城的脸庞,性格却纯粹又蛮横,天真又残忍。
庙祝不答,似乎没有人的意识。
衣绛雪认真:“听见没有!”
他超凶的!
在厉鬼的威胁中,庙祝动了,破开残损的门扉,缓缓走进屋内。
杖点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衣绛雪似凝露棠花的脸抬起,眼眸却黑透了。
他很生气:“居然还不退却,阴魂不散。”
说罢,他轻舐指尖。
不多时,那指甲长了几寸,尖锐锋利,润满血色。
那佝偻着背的庙祝接近之时。
血雾逶迤,衣绛雪化为人身,落地,眼透戾色,并指为爪。
凌空划去,血光连闪。
悍然出手——!
瞬间,庙祝的死人身躯上多出五道血痕。
鬼体好似被利刃肢解,纷纷掉落,没有发出半句哀嚎,就化作一地散碎尸块。
半截脑袋落在他的脚下,衰老的皮肉抽搐着,居然还在试图移动。
衣绛雪的鬼气霸道,侵蚀的速度更快。
不过数息,鬼气抵不住,骤然破碎,尸块也都不动了,快速萎缩、腐烂。
这样轻易。
这还是衣绛雪第一次杀鬼怪。
衣绛雪眨眨眼睛,看了看干净的爪子:“好像很弱的样子。”
他没什么参照物,对自身强度认知不清晰,不太会感知鬼怪的等级。
甚至,不会处理善后。
杀鬼容易,埋尸难。衣绛雪认真研究:“怎么办,总不能扔在地上,继续爬回去睡觉吧。”
“要不然,把这书生也杀了,吃掉他,半夜跑路,免得被那两个修士发现。”
衣绛雪想了想,立即摇头否认,“不行,杀了就没得吃了,紫气很快就会散。”
他生前是人,心理上不太喜欢吃人,不如吸紫气。
大餐得省着吃,不能只吃一顿。
这是竭泽而渔,非常坏。
如果把活的养起来,可持续发展,可以吃好久。
衣绛雪心里的天平有了倾向,寻思:“要不然,把这书生摇醒,叫他收拾完继续睡。”
“他知道很多,还很会收拾屋子,想来也会善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