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沙场是臣觉得最好的下场。”每日每夜,常昱就仿佛觉得自己被人类的鲜血所包裹,无论去到哪里他都洗不干净身上的这些鲜血。
他在这世间无亲无故,没有体会到父母的恩情,没有体会到朋友的友情,就连战友都一同葬于沙汤。他和这世间没有联系,死亡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场结束。
“可遇到了宴知事,臣觉得,要活着好好保护他。”
光武帝莫名被秀了一脸恩爱,大声训斥,“胡闹,整天说什么死啊,活的,为了个男人还要死要活。”
常昱被训一顿,不开口了,直挺挺地跪着,似乎在跟光武帝置气。
“常将军生前曾嘱咐咱好好照顾你。”
“这就是臣想要的,陛下愿意臣自然欢喜,陛下不愿意臣以死明志亦可。”
什么死啊死的,他跟常昱讲会话,就成了逼他是吧?光武帝气得直接拿起桌上的砚台,扔了过去。
砚台在地上砸开,碎成几块,常昱连躲都没有躲,一块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侧,留下了一片红色的印迹,瘀血在脸下逐渐淤积。
但常昱都未曾皱起眉,他跪着如同枯木一样,就算被火烧尽了枝干,可他仍然笔直。
他不指望光武帝理解他为何喜欢宴朔,宴朔有多好,他唯一指望光武帝可以理解他,他想要去那么做,并且经过了深思熟虑。
见他软硬不吃的模样,若真动了那名叫宴朔的男子,常昱或许不会和自己拼命,但绝对敢直接刎颈去死。
动不得宴朔,难道还动不得他吗?
光武帝吩咐,“云可,让侍卫进来把常昱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常昱心宽,光武帝把怒火撒到自己身上,那就好了,只是嘴上说着,“臣都多大了,不能闯祸了就打板子了。”
“不想打板子?那是想剥皮枭首?还是抽肠?贴加官怎么样?”光武帝给了选择。
这三个哪一个不是对付贪官的酷刑,常昱站起身,未等侍卫来拖他,常昱自觉地跟着侍卫,“那就五十大板,陛下可千万不要后悔,今日惩罚便惩罚了,日后可不能再因为这事和臣置气了?”
结果算他头上来了?常昱真是胆大包天,“再加五十大板。”
一百大板打下去,可是要死人的。
常昱皮糙肉厚也经不起这等折腾,但偏偏常昱嘴硬,“那好,就一百大板。”
光武帝刚想骂常昱,常昱就跟着侍卫去领板子了。
光武帝今日好好被气了一遭,忍不住和云可吐槽,“这孩子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往倒还好,许多事喜欢与咱争论,只当他是想法格外独特呢。这一回好端端的怎地跑去喜欢男人,还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咱要是拆散他们好像就成为了千古罪人一样。”
云可不敢多言,只是说,“昭郡王打小就特别有主意,听说常将军在世时也很是为他的顽劣头疼呢。”
“若常家当真绝了后。”光武帝低声说着,“就算是赐婚,他若不愿意。”常昱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光武帝毫不怀疑就算自己赐婚,以常昱的脾气也敢直接抗旨。
“但难道真让他去喜欢一个男子?”光武帝想到了宴朔,“若是什么大才子也倒罢了,常昱这家伙书读得少喜欢大才子倒也正常,那八品官员可有什么好的?”
云可在一旁搭话,“宴知事是光武十年中的进士,恰好当年设置通政使,便分配进通政司内担任知事之,平日的这上下文移都是他收集和分发的。”
倒是平平无奇,大奉朝那么多文武百官,喜欢男子偏地就喜欢这一个。
常昱不晓得光武帝在分析他为何会喜欢上宴朔,只和侍卫们打着商量,“各位侍卫,诸位等下可要轻点打,一百大板打下去真的活不下去了。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呢,等下就气消了,明日我还得赶早朝呢,若是一百大板打下去明日起不来怎么办。”
这位昭郡王真是神人,都要被打一百大板了,还考虑什么明日赶不赶得来上早朝的问题。
肯定上不了早朝了,今日能不能好好回去都是问题。
陛下动怒,常昱虽是他们上级,他们亦不敢放水。
“都尉,莫要怪下官们了。陛下未言轻刑,若下官们故意轻打,恐会被陛下怪罪。”更何况,陛下会以为他们偏袒上级。
常昱哭丧着脸,一时嘴爽,一百大板逃不了了。
比他在战场上受伤的时候还要痛,战场上被划拉一刀子,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往前冲,等回到帐内的时候,匆匆抹上药也跟没事人一样。
可这一板子接着一板子,常昱都疼麻木了,就跟刀一片片刮着,迟迟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