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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外
雨势已弱,潮湿气息侵入鼻腔。
许望舒出门后没有急着撑伞。冬末时雨如细弦,凉,落在脸颊上仿佛能发出一个余音。
黑暗里,他想起周晏的眼睛,直白而潮湿,像梦境的末尾。
心脏忽然收缩了一下,像他第一次尝试抛接时空中的失重感。
他不明白这种情绪的来源,只是抬头看那扇小小的窗口。
玻璃窗沾了水雾,融化的灯光温柔恍惚,但对他来说已经太耀眼。
他就这样在黑夜地细雨里发了一会呆,察觉肩头湿润,才缓慢地看着自己结了薄痂的手心。
打开伞。
周晏给他的是一把棕色旧伞,伞柄上还有她贴的一个小标签。
心底柔软的摩擦感再次出现。他低头把手插在口袋里,却碰到了那个U盘。
宏达建筑公司。
他想起在孤儿院看到的翻修档案,唇角微弱笑意便一点点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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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看这里又有周酉了,不看他可以跳过本小节---------
公寓内
许望舒从剧场折返绕回公寓时已是半夜。
开门时,穿堂冷风刮过他的脸颊,带了很淡的烟草味道。感应灯亮起时,他看到窗台站着的高大熟悉人影。
许望舒吓了一跳,目光下意识扫过自己的外套——身上有没有猫毛。
他走进客厅里。
桌子上有打开的雪茄盒。周酉手里有半支,他正斜斜看着窗外雨夜,衬衫袖子挽起,身影半隐没在黑夜里。
"...今天不是星期五。"许望舒低声背对周酉说着,挂好外套开了灯。
"你受伤了来看看你。"周酉挑起了眉似笑非笑,不置可否:"手怎么样?"
这么好心?
许望舒没接他的话,走去厨房里泡了茶,在沸水的咕嘟声里发呆。
他去桌子上拿茶壶时,正好看到周酉挽起的袖子上有血。
一点点,近似于一片花瓣。
热水的氤氲水汽散开,染得周酉的眼神深沉。
——从警局出来后,他着手调查周景明的安排。下午他见了那个杀手。如果快的话,明天对方可以收到杀手的小指。
周酉想着这些,眼底深意几乎化成血色。他看着坐给他倒茶的许望舒:" 让我看看你肩上。"
许望舒的眸子没什么表情:"算了吧。"
他要起身,却被周酉狠狠攥住手腕,力道重得他挣了一下,没挣脱。
周酉轻声说:"许望舒,你还想不想你妈做化疗了?"
许望舒起身的动作顿住。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在周酉逼人审视的目光里,慢慢坐回来,手指颤了颤,一颗一颗解开了衬衫扣子。
瘦削的肩上,一排钉子的狰狞疤痕,微微泛红。
"你为什么用止痛药?"他听到周酉问。
许望舒没吭声。
周酉对于许望舒的沉默已经习以为常,他拿起燃了一半的雪茄,抽了一点,轻轻把灰点在许望舒肩上。
零星的痛。
许望舒依然像在医院那样,忍着不说话,只是闭起眼睛来。他听见周酉短促地笑了一声:"挺能忍。"
周酉的目光在许望舒脸上摩挲许久,最后冷笑了一下拿起手边的盒子打开。
里面的天鹅绒布上,是那块熟悉的手表。
"留好了,要钱就和我说。"他把盒子随手放在许望舒面前的桌子上。
许望舒太懂这句话。他沉默地拿起盒子,手指下意识地伸进口袋,握住了那个U盘。
他突然想起周寅轻轻握着他的手。她的指节纤细,像春风里轻轻摆动的新枝。
——他猛地中断了这个念头。
他感觉到和以往不一样的恐惧。一种未知的,隔着一层纸的,轻薄的恐惧,像阴沉的湖面上的碎冰。
抬起头,他望着周酉冷峻的脸,最后半晌低声道,像很多年以来的一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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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外
雨点打在车窗上,蜿蜒流淌。
杨灿已经在车里坐的昏昏欲睡,直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才一下直起身子。
许望舒走出小区侧门,撑着一把棕褐色的伞,微微倾身。
他掩饰得很好,如果不是她极高的敏锐度,根本看不出来那是许望舒。
她立刻发动车子轻踩油门,缓慢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小心地绕了几圈,走了两个街区,才招呼计程车。
杨灿本来要跟,却在后视镜里捕捉到一丝诡异。
——还有人在跟着许望舒。
那是个矮小的男人,带着一顶鸭舌帽,动作熟练。
她眼见计程车越来越远,于是先驱车回到警局。
警局里安静无声,只有办公室门缝漏出的光线,在地面留一道细线。
屋里,林茂之正在写结案报告,他身旁队长正在盯着屏幕沉思。见到杨灿回来,队长抬眼问她:"许望舒今天去周晏家了?"
杨灿回答:"对,下午四点到八点半。"
"年轻人真是干柴烈火。"林茂之吹开保温杯里的茶叶,若有所指:"那个跳芭蕾的男孩确实挺漂亮,难怪周家兄妹都盯着不放。"
杨灿看他一眼,没接话,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查看。队长点了一下桌子,给她解释了起来:
"这是会计的遗书。"
杨灿拿起遗书材料,里面的文字果然如她料想滴水不漏——
字迹工整,的地得和标点用的比作者都清楚。提及他的贪污,更是弥漫着悔过之情,拳拳之心好似共青团申请书。
"尸检查报告?出来了吗?"杨灿放下报告轻声问。
"有的,下午出来的,尸体是意外坠落,指甲中的DNA还在对比分析。"
"看这张现场图片。"杨灿指着坠楼处角落,"这里像有些撕打痕迹。"
"对"林茂之说,下意识看向队长,"不过副局要求后天要交结案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