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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老爷。"
线香燃尽时,陈叔带一个的年轻人,敲了敲书房的门。
周景明正在喝茶,刮浮沫的动作非常不耐烦。周寅在一旁八仙凳,眼观鼻鼻观心地给他剥着桔子。
见陈叔来了,周寅连忙抽了纸巾擦手,先接过年轻人手里那筐蒙灰的相册。
年轻人见周寅来接,顿了顿还是将一筐相册放在书房会客茶几上。他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些相册都在仓库里许久没看,可是好找。" 他还在周景明的目光里,顺手拍了拍身上的一道蛛网痕迹。
"您辛苦了。"周寅赶紧感谢。
周景明听他这样说,抬眼看了一眼陈叔身后的这年轻人,似是不经意地问:"这是你儿子?"
陈叔的圆鼻头沁出汗珠,他赶紧摇摇头。
"您忘了,这是我侄子陈林。托您弟弟的福一直在基金会工作。新春期间,好些要帮忙我便叫他。"
周景明皮笑肉不笑:"倒是不错。"
那边,周寅已经开始翻起来照片。却是整个人愣住。
许伊穿着比基尼给游艇剪彩,还有怀孕七个月还踩着细高跟拍珠宝广告——全是周氏冠名的商业活动。后面还有她住在公寓里,满面笑容抱着周寅。
周寅试探道:"爸爸,你留着我妈这么多照片,怎么唯独没有她港姐前的?"
周景明冷笑:"拍广告的破烂有什么好留?"
周寅似是好奇:"那你们不是拍广告认识的吗?"
周景明却眯起眼睛,盘起来手里的珠串,半晌不语。
——他并不记得了。
他看向周寅的眼神冷漠:"谁告诉你这些的?"
*
咖啡馆内。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玳瑁色眼睛,蓄的胡须微微有些发白,他说话间吐了一口烟,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表。
他每隔五分钟就看一次表,却始终没走。许望舒知道,他在等钱到账的短信。
许望舒低声告知他,已经通过会计的渠道走了账。
在慈善晚会后,他秘密联系到当年白鹤基金会的一个会计,对方同意了他的见面,却坚持要在公共场合碰头,并给出了一个价格。
"叮。"
会计瞥了一眼手机到账短信,很是满意地笑了一下,又飞快地扫了周边几眼,紧张地开了口,语速飞快。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会计,为白鹤基金会工作。"
许望舒看着平板里,基金会的详细资料。
白鹤基金会注册资金18亿,其中14亿来自某个信托基金。公司的注册地址充满了想象力,而基金会办公室设立在港城。
会计继续说:"当时正好赶上国家加入WTO后,第一次要求所有非盈利组织和基金会彻查涉外资金流向。"*
他喝了一口咖啡,又看了一眼表,环顾四周后,才再次回顾起当年的情景。
"就在那时候,对接的...张审计出了事。" 他缓缓压低了嗓音。
"流言传得快,说是张审计出事的时候是和他怀孕的老婆出去产检,在公路上没的。好像判了无期吧?据说还是个什么明星呢。"
"明星?"许望舒皱眉,觉着有点巧合了。
"你也觉着有点巧合了是不是,那还是个港圈明星呢,叫什么...许伊?"
许望舒望着手机的搜索结果,随意点开一条许伊的最新消息。
那是一篇关于周晏晚宴上的报道。
照片上的周晏低头沉思,眉目如星。
他拇指在屏幕上停了两秒,锁屏时,连带指节都发了白。
隔壁桌爆出哄笑,像是有人碰倒了糖罐。
许望舒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机,像是望向地面不存在的某个点,示意会计:"您继续说。"
耳边会计见他如此吃惊,也是得意于自己的故事讲得好。他用唇角吸了一口烟继续说。
"大家都说基金会风水不好。"
临近假日的咖啡馆特别拥挤,隔壁桌似乎有人大声叫起服务员来,一瞬间小小的屋子里嘲杂极了。
会计紧张地看了一眼,又突然掐灭烟,压低声音:"其实……张审计死前一周,写过一份报告。"
许望舒倾身,皱眉问他:"报告在哪?"
"没了。"他喉结滚动,像是要说什么:"但应该没交出去。我记得有次他和我聊天,主要抱怨的是有三年某个费用款项很不清楚,但额度又很大,上亿的那种。"
他顿了顿,"他死后,他们家还有一个妹妹。"
许望舒的目光落回那份烫金手册。
「白鹤基金会的理念奉行传承保护国内文化遗产,多年资助文物修缮和保护工作。」
"是哪种费用?"他追问。
却看到会计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人,他"砰"地站起来,打翻了椅子。
一瞬间,咖啡馆里的目光齐聚在他们这桌。
会计面色已然煞白,他哆嗦着手带上了帽子,低声对许望舒说:"我... 不能再说了,你...你去问其他人吧。"
许望舒顺着他的目光探究地看去,却只看到店外马路来往行人匆匆。
他本想抓住他,可男人一把打开了许望舒的手,落荒而逃,把玻璃门撞得咣当响。
*
公寓内。
周寅痛苦在夜晚沉思起来,她盯着这个匣子——在天鹅绒软垫之间有一个一个很小的卡槽。
里面是一个迷你SD卡。
她根据照片里的日期,试了十二组密码。
结婚、当港姐、拍第一部电影、自己的生日甚至入狱日期,居然都不对!
再往前的日期,居然周景明都不记得了。
孟淑华发来的语音适时出现在黑夜里。
"那天是夏至。我和你妈妈刚拍完一支化妆品广告。" 她如实相告。
"她十八岁,头发刚烫成大波浪,涂着广告商送的艳紫色眼影,要去喝一杯。"
几近午夜时,他们在兰桂坊的酒吧门外遇到了在抽烟的周景明。
他三十出头,用定制西装、手工皮鞋和高档腕表把自己包装成标准的富商,再用勾人的低沉男声、棱角分明的五官和令人欢喜的甜言蜜语,变成别人的命中注定。
许伊在他面前假装趔趄,他伸手扶住她。后来见她不胜酒力,又给她点了蜂蜜水。
"结果她自己先付了酒钱。说好的找凯子呢。"孟淑华哼笑起来。
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那杯蜂蜜水一上,你妈妈愣在那里,笑得像傻了一样。" 她猛地摁灭烟蒂,"我当时就知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