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云沉的大婚在两日后。
这两天温白榆本来是要去给他帮忙的,结果愣是被楚泽和轩云沉给按在住处待了一天半。
原因两人说的很简单:“身体不好就不要到处跑。”为此,温白榆是有话而没处说。
婚礼的前一天,温白榆好不容易安抚好楚泽,薅了把竹扇就往轩云沉那里走。等他到的时候,对方正在试婚服。
轩云沉身量高,艳红的婚服穿在他身上衬的更为修长,低调却显得精致。带着些奢华。温白榆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系腰带,许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没让漓风留在这,而是自己试这衣服。开始都好好的,结果到这里却怎么也穿不上。
轩云沉在这个时候犯了难。
看他这个样子,温白榆笑着走过去,拿着腰带就往对方腰间围:“我还以为,你真的会穿。”冷不丁的一句话,轩云沉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别这么说,弄得好像你全程都会。”温白榆熟练的处理好最后一个步骤,走到对方面前,笑弯眉眼:“谁知道呢?”
轩云沉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上担忧:“好点没?”温白榆双手环抱着,起初的笑意在轩云沉提及时便散了个干净,“好点了,那天吃了药后我给‘他’了点苦头,这两天‘他’不会闹事的。”轩云沉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那就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随手扯了根发绳将散着的头发绑起:“对了,楚泽知道你这情况吗?”
他说话时,温白榆盯着地面的某一点看,神色很淡,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引起神色的波澜。突然听到轩云沉这么问,他抬头看向轩云沉,眸色很沉,就好像有股散不去的浓雾。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件事我一直没跟他讲,但是……”他突然没了音。
轩云沉还以为怎么了,便下意识的看了眼周围,结果发现什么也没有:“怎么了?”温白榆偏头咳了几下,重新说道:“有水吗?喉咙有点干。”
见他这副模样,轩云沉给他倒了杯茶:“口.干不早说。”温白榆随口道了谢就发现轩云沉面色略有不好的看着他:“怎么了吗?”
“我那天,去找了趟雾山爷爷。”轩云沉缓了口气:“他跟我讲了你的变化,起先我还不信。但现在我信了。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
片刻后,他将剩下的话补全了:“‘疏离温和’了?”轩云沉想起那天雾山爷爷跟他说的话……
“我那天看到阿榆就知道他变了很多。云沉,阿榆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身上有什么变化我一眼就看的出来。当初他和楚泽那孩子一起来时我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都是好孩子。云沉,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我想不出来经历了什么事,能让他消失了那份意气风发,那份唯诺和疏离不该是他拥有的。”雾山爷爷叹了声气:“爷爷知道这么说是有点绝对,但云沉,你要是见了阿榆一面,就该知道了。”
“怎么了?”
轩云沉倏然回过神,“是因为楚泽?”温白榆垂下眼眸:“不是。”许是瞧出他不愿多说,轩云沉没再说什么。但他没想到,片刻后对方又道:“是我自己。”
“嗯?”轩云沉伸手给自己和对方的茶杯倒茶,听到他这么说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是因为我自己。阿泽的离开的确让我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曾如同孤魂野鬼般的徘徊在奈何桥,忘川河。但我知道,那种情况,阿泽投胎转世的可能性很低。我日日陪孟婆饮酒,还帮他做事,我将自己沉浸在酒和回忆中一度不可自拔。我不知道他是否会转世,但是云沉,我不甘心。”
温白榆抬手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我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离开我,因为他走之前说过,叫我不要替他报仇,若有来世,他会伴我一生。”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话的含义,但我知道。那是他对我的承诺。”
数百年前楚泽便承诺温白榆自己会回来。所以温白榆因为对方这句没有归期的承诺等了整整六百年。直到六百年后,温白榆挣脱暗魇,在时空界收拾后便去了人间。
轩云沉好久没讲话,他抬头看向温白榆,发现对方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漫上红血丝,整个眼睛都泛着红。
“所以我等着,等了六百年。所幸我等到了。云沉,你知道的,我的占有欲很强。所以得知我失去了几百年的珍宝回来了,那天晚上我开心的不得了,于是宿醉整宿。我珍惜着,宝贝着,因为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所以他面前我活的小心翼翼,那天我说他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可最终小心翼翼的是我。”
温白榆长叹一声气:“但我忍不住,我做不到将自己的占有藏得严严实实。我不想在他的记忆中留下那样的印象,所以我将‘他’分割出来,放在了暗魇。这样,那种感觉和占有都会少不少。”
说话间,原本蒙着猩红的双眸瞬间变为金色竖瞳,不经意间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轩云沉盯着他的眼眸看了片刻便移开目光,这种压迫感太浓烈了,温白榆要是变回以前的样子,估计没几个人敢盯着他的眸子看很久。
温白榆双手捂住脸,声音沙哑:“我忍不住,轩云沉。”轩云沉找个木椅坐下,音量降了些许:“你这般付出,有问过他怎么想的吗?”闻言,温白榆放下手,摇头,轻声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小心了。”
轩云沉叹了声气:“你有没有想过,他不希望你过的这么困难呢?我觉得,他给你留那样的念想是希望你能一直这样鲜活肆意的活下去,而不是那样死气沉沉小心翼翼。那不是你,温白榆。若有一天他恢复记忆定是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你,你想让他认不出来吗?”他话带着疑问,但却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这话把温白榆说愣了。
好一会,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轩云沉所谓何意。“……我知道。”轩云沉起身扯了张纸给温白榆,“没哭但也收拾一下,那两个人已经来了。”说完,他微微朝着里面抬了抬下巴。温白榆懂了他的意思,往里走去的时候又被轩云沉给叫住:“对了。”
“怎么了?”
轩云沉偏身问道:“你之前说,你没告诉他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但是……但是什么?”温白榆一愣,缓慢反应过来,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他知道我的身份了。”轩云沉微微点头,“哦……知道了。”
瞧他这幅样子,温白榆边疑惑边往里走到屏风后面。
屏风外传来漓风和楚泽的声音:“怎么穿了这么久?”“我老婆呢?”两个不同的声音却是同一时刻问出来的,屏风里的温白榆和外面的轩云沉同时笑了一下。
轩云沉也不急,慢慢回答:“腰带系了半天,你老婆帮了点忙。这会在里面收拾呢。”
“哦。”楚泽边应着对方的话边往屏风走去,等看到温白榆才放松下来,“在收拾什么?”温白榆刚将纸团扔进垃圾桶里,一抬眼就看见楚泽微微倚靠着屏风,眉眼含着淡淡的笑意,“这么开心?”温白榆边活动手腕边问道。
楚泽笑着回答:“嗯,特别高兴。”他曾经还在苦恼着温白榆的寿命,如今看来,不用担心了。还有什么是能比这件事更让他高兴呢?楚泽感觉心情从未如此顺畅过,他伸手搂住温白榆,手接触的那一瞬间楚泽明显感觉对方的腰肌瞬间紧绷了一下。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光影。
亲昵的,暧昧的,缠绕的,无法述之于口的……
那些朦胧闪过的光影让楚泽耳根漫上淡红。但很快,他又想到刚刚温白榆的反应。
常理来说,人对关系好或者是相对较好的人会下意识的放松警惕,在面对对方的接触时也会相应的降低反应程度。而像自己和阿榆这个关系,反应程度应该会更为降低,而不是自己一碰到对方的腰就会下意识的紧绷一下。
那么对方突然会有这个反应只有可能是经历过什么事才会由景触应。
想到这里,楚泽的眸光突然暗了几分。
温白榆被他这么搂着觉得空气都变的浓稠起来,“……楚泽,该出去了。”他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清。楚泽回过神,松开对方:“走吧。”温白榆瞧着他的反应一时不解,但也就这么被对方半搂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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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点了一下明天要用的东西,楚泽便带着温白榆离开了。轩云沉就在他们身后一直看着两人离开,人都消失在视线里了他还盯着空气看。
“这几天怎么了?”最近天气渐冷,晚上的温度愈发明显,漓风拿着氅衣顺手披在轩云沉肩膀上,带着他的温度瞬间包裹住轩云沉。
轩云沉触及氅衣上的温度,“婚礼后我要陪阿榆去趟暗魇。”
漓风面色瞬间一沉:“你要去暗魇那个地方?”
轩云沉点头,好一会,他没听到对方的回答便偏头看向漓风。一转头就看见对方眼里的担忧和深沉。轩云沉瞬间明白了什么,他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忧虑,再说了,我只不过是陪他去拿个东西。温白榆做保护你还担心什么?我又不是小白兔。”
听他这话,漓风瞬间笑了。他知道对方自然不是什么小白兔,能在各界支撑起交易往来的人,手段又会简单到哪里去?但是……漓风想起过往种种,最终叹了声气,他舍不得。他舍不得对方再去冒险了:“那也不行。”坚定到不容反驳。
片刻后,漓风又补了一句:“实在不行,我替你去。”下一秒,冰冷的手上传来温暖的感觉——轩云沉伸手覆上对方自然下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