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概十分钟,楚泽处理完昨天剩余的工作。这才打量起面前这个与他分别十年的人。
估摸着十年不见,温白榆愈发清瘦。双眸紧闭,更能让人看清那乌黑的睫毛。睫毛很长,紧密的搭在下眼睑。下眼睑周围有一圈很明显的乌青色。因为严重失眠,薄唇显得比之前要苍白许多。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羸弱。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了刑侦队的二把手。
也许是基因遗传的比较好,温白榆的肤色属于冷白皮的那种,但感觉要比冷白皮更冷一点。他今天穿的是卫衣,领口属于宽松的那种,能看到他的锁骨。锁骨很明显,甚至比楚泽还要明显。不得不说,楚大少爷也是很自恋了。
相比十年前不同的是,他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黑色的绳子。绳子上似乎还吊着个什么东西。但吊坠深入领口内,楚泽就算想看也看不到。
“你这目光未免太炙热了点。”温白榆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话是对楚泽说的,眼眸看着的是天花板。干净的天花板让他想到之前待过的白色房间。真的就是白色房间,整个房间都是白色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白色的门,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
楚泽收回目光:“还好还好,过奖。我可是要努力争取当社会好公民的人。”“社会好公民?”温白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哼笑一声。笑完就没再说话,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楚泽垂眸看着他,忽然出声:“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吗?”“知道,怎么不知道。”温白榆挑了下眉,波澜不惊。
“那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泽的语气变得很轻,很柔。轻声细语的,让熟悉他的温白榆有些不习惯。虽然他知道楚泽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化。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只在他面前才会这样。
别人面前也许又是另一面呢。太久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其他医生的时候,他几乎一个字都不想说,可楚泽就好像是有引力一样,吸引着他,缓缓说出。“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为什么?”楚泽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这个问题。“不知道,我也不想说。”温白榆轻声说道。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声音变轻了。而楚泽发现了。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么狼狈的温白榆。此时的温白榆,就像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见不到一丝光明。陪伴着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生气,也没有一丝活力。只有沉寂。
心就好像被针密密麻麻的刺着,是一阵一阵的痛,楚泽离开椅子,走到温白榆的面前,轻轻地将他拉起来,伸手抱住了他。
温白榆看着抱住他的人的脊背,就这么愣着。他看到楚泽走到他面前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他就那么看着楚泽。结果这个人把他拉起来就这么……抱住了他???一时间,温白榆的内心是极为复杂而又懵的。过了一会,他缓过神来,伸手推开了他。推开了还不算,还要往后推几步。
楚泽看着怀里的人推开了他,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起来。等笑完了,他才说:“你晚上有时间吗?”这话问的实在是无厘头。虽然是不明不白,但大多数人一般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实话,有些人还会在说完后调侃一句。可温白榆一听楚泽这话,眼神立马变得警惕起来。尽管十年前他是信任他的。
而这十年间的经历,以至于这种警惕的眼神都是他下意识的,而且整个人都变得紧绷起来,如果楚泽在这种时候对他出手,那他绝对是先发制人。但他没告诉楚泽的是,现在他每天出门都带着一把军刀。他做不到对这个社会充满着绝对的信心与信任了。现在的他,很没有安全感。
楚泽看着温白榆原本无光的眸子突然警惕。他知道,这是下意识的。温白榆这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样了。心是痛的,但他不能让温白榆看出来。他故作轻松的说:“放轻松,我只是想晚上带你去江边走走。”
温白榆摇头:“我不信你。”
虽然他潜意识是知道这个人不会害他,但他不能保证。下一秒,楚泽猛地揽过他。一双手紧紧地箍着温白榆。“我不会害你的。这个社会的确不值得我们信任,但你要知道,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我是站在你这一边。”
同样的下一秒,一股大力传过来,是温白榆。他用了力,推开了他。在推开楚泽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冷的不易近人。“可我做不到。之前没告诉你,阿泽,我现在已经做不到相信任何人了。”
楚泽看着他。猛地听见温白榆叫他“阿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想到,不,他早该想到的。
身处那样的环境,又经历了父母双亡,他又怎么能完完全全的将后背交予他人?温白榆看着楚泽,重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就这么冷冰冰的看着楚泽,好久,才说:“那句话,曾经也有人跟我讲过。不过,我信了。但是那时候了。后来他骗了我,把我骗的彻彻底底。再后来,你猜怎么着?”
没等楚泽回答,他自顾自地说:“再后来,我把他杀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意,可那笑意里满是冰冷。
他转身走了出去。头也没回。就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楚泽的心理咨询室就好像没有温白榆这个人来过一样。
而楚泽看着温白榆最后留在门口的身影,心脏忽然一疼,来的突然。不是疼他自己,而是疼温白榆这个人。曾经的温白榆有多意气风发,现在的温白榆就有多沉寂警惕。
他曾经拥有过这个人,又好像很快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