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不得了……”
“关渐鸿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我听闻唐冠清入门不过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参与比试大会,实力竟如此力压群雄……”
“方才那一剑功力深厚,厉害厉害……”
……
擂台下人头攒动,一众修士对着台上正在切磋的两人指指点点。
而台上的明悟冷汗直流。
对方的一招一式稳健至极,蕴含昆仑剑诀的刚强气息,简直是在压着明悟打。
昆仑山一脉的剑诀和心法,如同山峦大地一般的厚重沉稳,剑风裹挟的罡气猛烈,明悟一时不察,直接被唐冠清一剑掀翻在地。
不甘心!
明心被罡气拍飞,在空中坠落时,他看见台下众人皆在窃窃私语,他们脸上大多是对唐冠清的欣赏,偶有几个惋惜的,明悟看了只觉心痛。
擂台除了双方和司正,闲杂人等的任何声响都被隔绝在外,明悟听不见那些人的评头论足,可耳朵还是嗡嗡作响,心口剧痛,重重摔在地上。
太差劲了……明悟躺在地上,砖石冰凉,握剑的右手无力地松开,陪伴自己多年的本命剑“当啷”一声落下,他咽下喉间的鲜血,两眼空空望着一碧如洗的晴空。
他想,果然还是不行啊。
自己连续参加了两届比试大会,而年青修士最多参加两届,他上一次次都惜败于半决战,今年本以为有望登上决战擂台,不料中途杀出个唐冠清!
也罢,是他修为浅薄,命中注定无缘巅峰。
“多谢明悟道友赐教。”
玄黑色的道袍停在他身前三尺远的地方,高傲的昆仑山天才语气淡然,甚至还伸出右掌,要拉明悟起身。
“不,应该感谢唐道友。”明悟虽说心情颇为低落,但也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他握住唐冠清的手,借力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我还是太自大了,今日多亏道友的指点,我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唐冠清闻言只是点点头,神情冷淡。
“昆仑山唐冠清,获胜。”空灵干净的嗓音在场地内回响,“明日巳时于听海楼下进行决战,请唐道友做好准备。”
明悟听见这道声音,忍不住朝擂台上方望去,见说话那人的白色道袍被风吹得纷飞,手里捧着卷轴,转身消失在听海楼的甬道里。
他咬咬牙,也不顾自己受了伤,提起剑就追着那人身影追去,心道:剑尊,多有叨扰!
……
如无意外,明日决战结束后,睢无极就能卸下司正一职、好好歇息一番了。
他走出听海楼,日暮西山,晚霞照得四周花痕交错,抬眸便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夕阳下,似是等了很久。
“抱歉。”睢无极笑着迎上去,“又麻烦你等我那么久。”
岑夜明接过师兄怀里的一大卷擂台记录,说:“不要紧,反正我在小院里待着也无事,索性就跑来看看擂台。”
“你每天都无事吗?”睢无极好笑道。
“师兄不在,庄道成天天盯着我,去哪都不爽快,只好跑来等师兄了。”岑夜明眨眨眼,神情非常诚恳。
“他人呢?”睢无极环视一圈,目光很快锁定住一处阴影。
庄道成大猴子似的蹲在阴影里,闻言只好顶着满身花瓣树叶站起来,笑得很勉强:“关渐鸿亲自找掌门谈条件,让我仔细盯着蚀魂君。剑尊,我也不容易啊!”
老东西们斗法,遭罪的是他们这帮任劳任怨的小辈。
况且谁想日日夜夜盯着一个神经病?就算岑夜明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大部分时间在屋内用红线编手环,庄道成还是觉得自己被折磨了。
不过最多还有一天……他就解脱了。
庄道成目光热切,极度盼望善解人意的剑尊说出他最想听的那句话。
睢无极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吗?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庄道友,你且去歇息吧。”
“得嘞!剑尊,那晚辈先退下了!”庄道成喜笑颜开,抖落一身树叶,脚步顿时轻快不少,用折扇敲着手心,悠哉悠哉撤离现场。
他嘴里哼着小调,还没迈出几步,忽然神色一凛,手中折扇对准空中某处飞去,将一道人影精准击落:“你是哪家的修士?听海楼附近未经许可、不得御剑,你有何急事非要破我门规矩?”
谁知那人根本不理他,刚落地就翻身而起,扯着嗓子喊到:“剑尊,请留步——”
“你是正明局的明悟?”庄道成被冷落了十分不爽,赶忙上前拦住火急火燎的青年,“剑尊要去歇息,你有何事找他?”
明悟苦笑道:“晚辈技艺不精,想向剑尊讨教讨教,还请前辈宽容。”
哇。
庄道成面无表情,心说你完蛋了,你居然敢去占用剑尊的空闲时间,你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岑夜明啊!天呐,你还是李庵那死老头的徒弟,你是真不怕死,佩服佩服……
他劝人的话刚到嘴边,突然然被不怕死的青年一把推开,青年回头对他露出歉意的微笑,然后右足一点,飞身向前,惊喜道:“剑尊!”
庄道成没话说了,开始怀疑这青年到底是不是正明局出身的修士,一帮死面瘫里冒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属实奇葩。
……
睢无极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青年,见他嘴角的血还未擦干,从袖子里掏出手帕递过去,柔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手帕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明悟不好意思,双手恭敬接过,正要擦去嘴边的血迹,忽然被魔修阴森森的目光吓得一哆嗦。直觉告诉他用手帕擦血会死得很惨,只好把手帕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多谢剑尊好意。”
说完,明悟抬起手用袖口一擦,苦丧着脸问道:“剑尊……您觉得我方才的表现如何?”
原来是为了此事。
睢无极回想起青年在台上切磋时的细节,还未开口,就听师弟冷冷嘲讽道:“自然是差劲得要死。”
明悟脸涨得通红,他想怒斥孽畜住口,却又联想起此人乃剑尊的师弟,入魔前似乎也是个剑修,于是他闭了闭眼,虚心请教道:“我想知道究竟哪里差劲。”
“啧。”岑夜明语气极其不耐烦,“你是庸才,你对手勉强算是天才,从根基上你就输了……”
明悟脸色惨白。
“夜明。”睢无极出声打断师弟刻薄的嘲讽。
岑夜明即刻闭了嘴。
“天赋或许很重要,但是明悟,我想你最大的问题并不在天赋上。”睢无极安抚性地朝青年笑了笑。
“请剑尊赐教!”明悟都快哭了,他在正明局年轻一代里已是出类拔萃,自认为天赋绝佳,可谁知放眼天下,竟连一个天才都算不上。
年少时他跟随师姐明心修炼,听了不少睢无极早年的事迹。正明局的人对这位剑修讳莫如深,每当提起他,李庵就会勒令此人闭嘴。但明心却说,那是个很好的人,让明悟有朝一日一定要去找那人聊聊。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明悟鼓起勇气,抱拳行礼道:“我询问了蓬莱山,他们让出了一个擂台给我,一些道友等在那儿,也希望能得到剑尊的指点……剑尊,可否同我去一趟?”
“好。”睢无极也不推脱,应下明悟的请求,指导年轻人本来就是司正的份内之事。
“师兄。”岑夜明皱着眉,“时间太晚了。”
睢无极看了一眼天色:“才日落不久,不算晚。”
“明日不行么?”岑夜明目光森寒,在明悟身上打转。
“我有公务在身,明日一早就要离开蓬莱。”明悟硬着头皮说道。
“好啦。”睢无极实在无奈,出来打圆场,他至今不知师弟哪来的独占欲,比小时候还要霸道几分,“我去去就回,你放心就是了。”
岑夜明一瞬间神色微妙,不过他还是退步了,轻声说:“我在小院里等你。”
睢无极拍拍师弟的肩,又安慰了几句,然后转身随明悟一同离去。
你看,你根本就不重要。
心魔在岑夜明耳边轻笑低语。
……
明悟的本命剑光芒暴涨,他身体腾空,用剑气划出日轮,刹那照亮沉沉黑夜,然后全神贯注向对面的人挥去。
日轮至纯至粹,犹带真火,却无论如何也近不了那人的身,始终在三尺外的地方打转。明悟有些着急,满头大汗,在剑身灌注真气,以十成功力向那人劈下!
这一剑丝滑无比,明悟心中一喜,正要一举突破对方的气场,忽觉剑像被冰冻住了一般,不能再往前推进一步。
光已燃尽,明悟瞪大双眼,只见自己的剑被睢无极夹于两指之间。睢无极手腕一翻,轻柔抽走明悟手里的剑,然后步履轻盈,扶住从半空掉落的青年。
台下的一众剑修看得目瞪口呆。
“你剑意已成,在同龄人里算是相当不错了。”睢无极把剑还给青年,语气含笑,“何必太在意今日的输赢?”
“剑尊,实不相瞒,我在剑意期徘徊不前已有十年,根本摸不到剑心期的门路。”明悟将剑归鞘,神情失落,“恐怕这也是我输给唐冠清的原因。”
而唐冠清,离剑心期只需要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