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蝴蝶碎成粉末,声音却依然阴魂不散,甚至不屑地啧了一声。
“你放弃心里的那点绮念,心魔自然也会消失,到时突破修为跻身魔尊之列、甚至一统魔修都不在话下……何必执着于区区一个睢无极?”
“与你何干?”岑夜明不为所动,他久久凝视天边的明月,长身玉立,万千灯火尽在他的足下。
那声音笑道:“怎和我无关?我此生最大心愿便是一统魔修,千年来魔修被正道杀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还算聪明的……”
“你我联手,助你登上魔尊之位,不仅能为你的师尊报仇,屠尽正道那帮虚伪的猪狗……还有你那漂亮的师兄,在绝对的实力前,哪怕是他也会乖乖的……”
“隐蝶,我至今不杀你,是看在你早年帮了我一把。”岑夜明掌心的红线愈发明显,浓郁的魔气从他身上溢出,城墙上竟在顷刻间结了一层霜,“如今想来应早些除掉你,省得这张嘴成日污言秽语。”
那声音冷笑不止:“哼,想撼动我的地位,你还嫩了些……再说了,难道你真信睢无极不会杀你?”
“他们自诩正道,却对着魔修赶尽杀绝,要么就和你师兄一样,嘴上说着劳什子的道可道,结果还不是逢魔必杀?岑夜明,我是为你好,奉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话音未落,就被岑夜明生生掐断,城墙一角突然显现出一个传话傀儡。它晃悠几下,猛然倒地,竟无风自燃,直至被黑焰焚烧殆尽。
“我等着你后悔的那天……”那声音飘飘忽忽,蕴含嘲讽与不忿,逐渐消散在风中。
岑夜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实际上并非毫无触动。
自古以来,千千万万的求道之人,谁不追求无上的力量?他当年甘心堕魔,自毁道心,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报仇、能和师兄并肩而行……
压抑多年的心魔疯狂滋长,他的脸上一瞬之间闪过迷茫、愤怒、讥笑……变化无常,堪称惊悚,最后却定格在一个茫然的表情上。
他愣在原地,浑身魔气紊乱,像一个走失的小孩,无助地低喃道:
“可我不想让他难过……”
……
秋雨沥沥,睢无极成了一片红叶,躺在傅怜春的书桌上。
青年已及冠,仙姿飘逸,身着一袭白衣,半披长发,正皱着眉头阅览书信。
此时天已黑,桌上的明灯持久恒定散发着柔和的光。猫怕冷,纷纷挤在傅怜春的身旁,有几只很大胆,卧在傅怜春的膝头,或者干脆占了位置,蜷缩成一团呼呼大睡。
“雍国公薨了……”傅怜春不可置信道。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书信,快步走到窗边,透过雕花的窗棂,长久盯着窗外凄切的红枫。
过不多时,红枫林间跃出一个矫健的身影,那人裹挟着一身秋寒,稳稳落在傅怜春的窗外。
“世子……请节哀。”傅怜春低叹一声,将一旁的小门打开,把人迎了进来。
来者正是雍国公世子李乾丹。
世子两年前领兵出征,抗击齐军,生生将齐军逼回淮河以北,一时间风头无两,后宋上下皆称其为天生将星。
但如今雍国公死了。
李乾丹从军营一路赶回来,浑身肃杀之气,眉目间黑沉冰冷:“我爹没了,是被皇帝一杯酒赐死的。”
秋雨愈发凶猛,寒意渗入骨髓,令人从头到脚皆是一片冰凉。
“齐军就在长江岸边,紧要关头,皇帝怎敢……”傅怜春惊骇不已,后退几步,撞到桌子的边缘才堪堪停下,猫们被这动静一下,纷纷跑出了书房。
“功高盖主,向来如此。怜春,皇帝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我。”李乾丹语气毫无起伏,好似在说一个陌生人的命运。
傅怜春抬眸看向这位叱咤风云的世子,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之前建议世子的事,世子可想通了?”
“你要知道……这是谋逆的大罪。”李乾丹突然低笑出声,他本来已麻木至极,此刻却迸发出惊人的激情,两眼涌动起惊心动魄的风云——
“可你说对了,昏君该死,他整日只惦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不见这九州之广阔,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拉着所有人为他陪葬。我爹一生戎马,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如今竟死在一杯鸩酒之下……我不甘心,更不愿我的忠心也被昏君践踏!”
“我有兵。而怜春,你有才华。”
“我们去杀了狗皇帝。”
大雨滂沱,天地漆黑,秋天怎能落下如此汹涌的雨水?
天仿佛撕了一道口子,永不停息往下倾洒雨水,妄图浇灭愈发膨胀的野心。可野心反而汲取雨水的滋养,逐渐燃烧,直至烧遍九州的每一处角落。
……
睢无极毫无波动看着眼前的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