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亚笑嘻嘻地说:“亲爱的范妮,不要生气啊,我可没说我聪明,刚才我的原话是‘你比我还蠢’,你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莉迪亚的态度,让范妮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她不想让这个唯一的朋友认为自己连玩笑话都不能,她赶紧收回刚刚撅出去的嘴唇:“我才没有生气。”
前面就是纺织车间了,范妮认为这是一个显示她热情大方的好机会,立刻指着面前的门,语速飞快地说:
“哦!里面是纺织机——除了蒸汽机以外最有意思的机器,上千台纺织机同时工作,震撼极了!”范妮把莉迪亚推到门前,“该由你去推开这扇门,我向你保证,门后的世界绝对震撼!”
桑顿太太看了一眼范妮,范妮立刻就把放在莉迪亚腰上的手缩回去了。
莉迪亚没有察觉身后二人的举动,她以俯冲地姿势猛地推开了门。
入眼的是一片白色,漫天飞舞的白色棉絮,比其他几个车间都要严重,如果说其他车间里的棉絮像小雪粒,那这个车间里的棉絮就是圣诞夜的大雪,纷纷扬扬。
还有无数台蒸汽驱动的纺纱机器,穿着浅色衣服的工人穿梭其间,小孩子在地上捡拾棉絮……
“好漂亮!”莉迪亚伸出双手,陶醉地仰看着漫天飞絮。
“莉迪亚小姐,你是第一个夸这儿漂亮的人,要知道,上次来参观的那位夫人,可是把这儿称作白色地狱。”桑顿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哇哦!”莉迪亚顾不上回应桑顿太太,她跑到前边,捧起一把棉絮,一口吹散,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去看这些神奇的机器。
她绕着这些机器跑了一整圈,也没看明白它是怎么工作的,便抬起头寻找桑顿太太和范妮,一仰头,刚好对上来自二楼的桑顿先生的目光,她笑着朝桑顿先生挥手打招呼。
桑顿先生似乎也要展露笑意回应她,但是莉迪亚打了几个猛烈的喷嚏,导致她没能看清楚他到底笑没笑。
由于莉迪亚不像其他淑女那样文雅,她打喷嚏的动作毫不收敛,声音甚至大到范妮能够在嘈杂的车间听清楚,并确定莉迪亚的方位,她匆匆走过来。
“莉迪亚,你怎么跑得这么快!”
“阿嚏!阿嚏!”莉迪亚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范妮非常嫌弃地把手绢递给莉迪亚:“哦,上帝啊,这是淑女应该有的样子吗?你就不能控制一下你的声音嘛!”
“哈哈哈哈!这里的棉絮可真不友好!如果我在这儿多呆几天,我的鼻子一定会变得比妈妈的神经还要脆弱!”莉迪亚接过手绢,非常大声地说。
由于她笑的时候嘴巴张得太大,不小心吸进去了一朵棉絮,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痒痒的刺激得她咳个不停。
“呼!”莉迪亚刚把棉花咽到肚子里,就看到桑顿先生下楼走过来。
“莉迪亚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应该能够看得出来这里并不适合你,”他语气有点凶,也不知道是谁惹他生气了。
他转头看向范妮,很威严的说:“范妮,你身为主人,怎么能放任莉迪亚小姐在这里到处跑!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危险?”莉迪亚很不解。
“这些机器都是很危险的,它们的力量非常大,甚至可以在瞬间夺取人的生命。”桑顿先生解释道。
“哦不,别再说了!不要提那件事!”范妮惊恐地尖叫,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桑顿先生会说什么。
范妮的异常表现激起了莉迪亚的好奇心,她作为梅里顿最擅长传播新闻的人,打听消息,几乎已经成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桑顿先生,是什么事?”莉迪亚期待地问。
“这是一件很血|腥的事情,不适合年轻小姐们谈论,你只要知道这些机器很危险就足够了。”他原本就不打算向莉迪亚说这种事情,却没想到敏感脆弱的范妮一下子就联想到这件事,并且说了出来。
“可是范妮知道这件事!”莉迪亚探究地向范妮看去。
“不,我不知道这件事。”范妮警惕地朝后退。
“你也看到范妮有多害怕了,难道你就不顾虑她的感受吗?”桑顿先生对于莉迪亚这种不合时宜的刨根问底有些反感。
莉迪亚朝着范妮做出一个朝外“请”的手势,见范妮傻傻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莉迪亚不怀好意地冲她笑笑:“难道你想再听一遍这件事?”
范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变得很难看:“你会后悔的!你会做噩梦!”
她恶狠狠地丢下几句话,就赶紧朝外跑,生怕走慢了会听到那些骇人的事。
“哦!她可真好玩,”莉迪亚哈哈大笑,对桑顿先生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是两起悲惨的事故,去年,格里戈的工厂发生了两件惨事,一个工人被走架机削去了双腿,还有一个孩子在清理传送龙带的时候被绞掉了胳膊。”
“那,那他们后来怎么样了?”莉迪亚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桑顿先生一再提醒,但她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惨事,梅里顿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失去双腿的工人因为失血过多去世,孩子还活着,被送回了济贫院,后来的事就无人知晓了。”
“上帝啊!济贫院?难道他是一个孤儿?”莉迪亚故意很大声地问,她表现得很惊讶,以便显得她没那么害怕。
“是的,他是被格里戈先生从利物浦济贫院里招募来的童|工,确切的说是买断,不过他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这份买断合同也就失效了,格里戈先生不再负担他的生活费用,他就只能重新回到济贫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