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被帐隔绝在外,里头像夕阳将落的傍晚般,月见铭看着昏暗中影影绰绰的大楼,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咒灵总是待在这种黑咕隆咚的地方,活像一株株生在在阴暗处的蘑菇。
“唉…”月见铭轻叹一下,追踪着咒力残秽向楼栋的深处走去,“早点干完早点收工吧。”
沿着楼道朝里看去,一个庞大模糊的黑影攀附高处的屋角,似是察觉到月见铭的到来,黑影蠕动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是几级啊?”
向来没什么耐心的月见铭嘟嘟囔囔地拔出腰间的剑刃,踩在堆砌的杂物上灵巧地跃起,伸手抓住屋顶上延伸的破旧水管悬在半空,凝聚着咒力的剑刃挥向黑影。
就在剑刃即将落到咒灵身上时,黑影瞬间挪动到了另一边的屋角。
月见铭自然不会就这样任由它溜走,身后的黑发随着追击的动作散开,闪着寒光的刀刃映出暗红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像是一对被珍藏在展柜中的红宝石。
这咒灵只会躲吗?
心底的疑问才刚刚升起,再次转移走的黑影朝着月见铭陡然张开露出了原貌。
六只漆黑的羽翼展开,像是异化后的鸟类翅膀,羽翼上的羽毛呈现出肉眼可见的锋利,仿佛能撕裂触碰到它的任何物体。
六翼上密密匝匝的羽毛深处都掩藏着一颗硕大的眼珠,而在翅膀环抱的中央正托举着一个失去瞳仁的头颅。
六颗眼珠仿佛被鲜血浸透过般散发着极其不详的气息,常人看上一眼恐怕就会因为这扭曲的景象而精神崩溃。
失策了,这玩意居然搞精神攻击,SAN要清零了!
月见铭即刻施展术式想要消除咒灵对她精神上施加的影响,但眼前六只眼珠和头颅上空洞的眼眶扭曲成了漩涡,强烈的晕眩感吞噬起她的意识。
一片混沌中,月见铭失力栽倒到地上,眼前一花再次抬起头时,她看见了一个茶色长发的男人。
在记忆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茶色眼睛弯起,温柔又平静地注视着她,一声极弱的呓语被月见铭念出,“松阳老师……”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缓缓迈步向前,手里握着的剑刃高高扬起,对准的却是松阳老师的脖颈。
是了,这是她哀切痛苦却永远无法忘怀的场景。
与此同时,破旧楼栋里的少女正跪倒在地上,举起的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咒灵的六只眼瞳死死地盯着月见铭,漆黑的羽翼慢慢合拢,几乎要把她吞噬殆尽。
意识在术式中浮浮沉沉,月见铭一步步地靠近松阳老师,手中的剑举到了最高处。
明明拒绝挥刀的意志如此强烈,甚至连同肉//体、灵魂都在哭泣。
她手里的刀停顿片刻后极快地落下,剑刃破开皮肉砍断了颈骨,天旋地转间,一颗头颅滚落到地面上。
…
……
拢起的羽翼陡然颤抖着剧烈地挛缩成球状,嘎达嘎达的骨肉摩擦声中咒灵倏地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六翼猛地张开露出了被包裹起来的月见铭。
锋利的羽刺刮过皮肤,高专的制服被割破,鲜血从外翻的伤口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
月见铭看着六翼中央被砍断的脖颈,没有瞳仁的咒灵头颅滚到脚边,她的红眸中划过极冷的戾气,抬手几刀把头颅劈成了碎块。
随着头颅被粉碎,咒灵的羽翼和眼珠神经质地痉挛着,猛然栽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生机。
握着剑柄的手心泛出冷汗,手背上血管青筋暴起,指甲盖深深地嵌进肉里,连同着身上的痛感变得越发尖利。
“哈…”月见铭轻飘飘地笑了笑,脸上的颜色像纸张般惨白得要命。
咒灵的术式会使人陷入其最深刻的回忆中,这会使人失去行动能力便于让咒灵吞食。
而自己和矮杉、假发被幕府肃清攘夷志士的士兵压倒在地面上,自己的幼驯染被迫在同伴和松阳老师间做出选择,最后卷毛选择了他们,砍下了恩师头颅。
这就是月见铭最刻骨的回忆,只是没想到在术式中,提刀的人变成了自己,而她根本无法做出砍下老师头颅的选择。
那可是将她捡了回来、为她取了名字、塑造了她整个人格的人,她踏上攘夷战场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救回老师吗?这让她如何能下手砍下老师的头呢?
所以…在痛苦的抗拒中,也得益于她即刻运转起的术式抵消了部分影响,月见铭挣脱了咒灵的控制,电光火石地抓住了脑海里闪过的思绪,抱着放手一搏的念头,她挥刀砍断了自己的脖颈,滚落到地面的是自己的头颅。
只是没想到还真让她赌对了,月见铭捂着脸苦笑了一下,咒灵的术式让她想起来了在自己刻意逃避的回忆中——老师在死前曾向卷毛说了谢谢。
原来…卷毛不仅是为了保护他们,更是为了保护松阳老师所珍视的事物。
而老师珍视的事物从来都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