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下,仿佛是不含任何污浊的,纯粹的开心:“我刚被认回来的时候,你就很喜欢我,现在,我们也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是吗?”
他无一丝赘肉,紧致干瘦的手按了按苏缪的肩:“我总觉得……你就像另一个我。”
他瘦了很多。
王室内部向来不干净,浓郁的血腥味隐藏在光鲜亮丽的权柄之下。苏柒丰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有没有推波助澜,对自己名义上的哥哥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都随着家主的死而掩埋在黄土之下了。
这对叔侄相视而笑,苏缪轻而又轻地念:“是啊,叔叔。”
像毒蛇缓慢盘旋,随时带着一击毙命的极度危险。
礼堂门再次被推开,苏缪余光看见两道格外显眼的身影走进。苏柒丰慢吞吞站起身:“你的朋友们来了,下次再聊,我走了。”
苏缪:“不是来听音乐会的吗?”
苏柒丰低下头,嘴角挂的笑容似真还假:“今天我是来找你们的校长的,恰巧碰见礼堂很热闹,所以……只是想见见许久未见的侄子而已。”
他非常低调,来去都没有除苏缪以外的任何人察觉。苏缪收回目光,等那两人在自己左右分别坐下,才头也不抬地问:“怎么来这么晚。”
阎旻煜抱怨道:“有个不长眼的特招生把水泼到阿骆身上了,我收拾那货废了点时间……啧,我一看那家伙就心怀不轨,他还不承认。”
苏缪不禁看了他一眼——在经过与苏柒丰耗费心神的交流后,此刻他连阎旻煜都觉得傻白甜了起来。
骆殷掌心里躺着一只相机,他随意调试着,表情并没多专注,眼睛放在机身上,却在苏缪朝他看过来的下一秒就开口道:“前段时间有人送了我一只赛级纯种萨摩的后代。”
他说到这,就不出声了,只耐心地调整着机位角度。果然,苏缪立刻出声道:“萨摩?”
“嗯,”骆殷终于抬起眼,更深的情绪被他藏进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有一只。这只和你以前的很像,到时候让人抱来给你。”
苏缪小时候确实养过,后来因为一次意外去世了,为此年幼的他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处于消沉低迷的状态,后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养宠物。
骆殷这样说是有原因的。
F4向来目中无人,行事从不必给谁面子,大家都是天之骄子,没有谁一定要哄着谁的道理。
但他们自从白思筠那件事之后就一直没真正聚起来过,苏缪对于多余的邀约始终能推就推,因此,这几个人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他们玩脱了。
苏缪真的生气了。
骆殷最近一直很忙,直到看见自己才画了半本的画册,才恍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苏缪了。
空气静的只剩下呼吸。
然后,骆殷就听见苏缪说:“不用。”
骆殷不容拒绝的语气一顿。
“我身边不养活物,”苏缪惬意地靠着椅背,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来点实际的。”
骆殷沉默片刻:“阿萨洛斯山的金矿。”
“不缺钱。”
“维纳塔州新核弹技术。”
“用不到。”
“国会外交部的副部长空余的职权。”
“我个架空的王子哪有人能用。”
欺骗、分歧、矛盾被压在隐秘而排他的互相试探与博弈之下。骆殷眯了眯眼。
片刻,他说:“殿下想要什么?”
话音没落,苏缪突然凑了过去。
漂亮到极致的脸离得极近,加快的呼吸在空气中相撞,苏缪挑起眼角,轻轻笑起来。
骆殷常画画,却并不以此为爱好。但即使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与生俱来良好的审美和敏锐的观察力也为这份能力带来了值得培养的正向反馈。
他近距离的看清了苏缪耳垂上的痣。
那痣点的部位恰到好处,太漂亮了,锦上添花一般的漂亮。过于完美的漂亮都是令人恐惧的,苏缪的长相是骆殷所能想象到的美的极端,从小到大,总是霸道地侵占了骆殷的全部视线。
以至于,骆殷现在垂着眼想,他想把那痣剥下来,以此来垂死挣扎挽救他饱和的审美。
苏缪压着气声,在他耳边道:“我要红墙,你给么?”
“红墙”是骆家在蒙洛州的隐形资产,是联邦最大、最疯狂、水最深的地下赌场,每年产生的巨额黑色收入,足够抵消蒙洛州五年总支出。而这只是骆家无数资产中的一点而已。
的确是不能高声宣扬的秘密。
几秒后,苏缪端坐回去,也带走了他领口很轻很淡的香气。
骆殷缓慢抬起眼,喉头微动,好半晌才再次开口,嗓音带了不易察觉的哑:“可以。”
“喂,你们偷偷摸摸说什么呢?”阎旻煜观察他们很久了,不满地探过身子,手动分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忙碌间他不小心触碰到苏缪的视线,立马条件反射地缩了回去。
缩完他就后悔了,懊恼地心想,老子这么怂做什么?
几人满怀心事,只有苏缪心满意足,放松地靠回椅背上,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礼尚往来,你下个月画展的画,我全包了。”
“音乐会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