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旻煜一把推倒了不小心洒出酒液的侍者,酒水,碎玻璃流了一地,那人却忙不迭爬起来,不顾身上疼痛,先跪着擦拭阎旻煜西装上的污渍:“对不起,对不起阎少爷,我……我会赔你的。”
他说话间抬起那张清秀的脸,阎旻煜眯了眯眼:“你长得倒是还不错,挺合我胃口。”
或许是因此,他才大发慈悲放过了侍者,把西装外套一脱,直接盖在了那个人脸上。
没有人对他的行为作出任何反应,阎旻煜大咧咧靠在沙发上,接着道:“之前说到哪了?哦,那个人借家里的关系越过了骆殷,直接找上了骆家长辈,想让长辈对阿骆施压,给他家的生意放开一点限制。结果怎么样?阿骆人在国外,还能隔空把人从学校揪出来,最后那个人受不了了,主动退学。”
从弗西公学退学的学生,无论家里有多么大的势力和财富,都不可能再被其他任何学院接纳了。
没有闪闪发光的毕业证明,就等于人生走上了死路,如果那家贵族恰好年轻一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的话,这个家族就算废了。
骆殷:“……如果我没记错,这种事不止我做过吧?”
阎旻煜也想起来了:“对,苏缪也干过,不过他是让人主动退学的。当时他把人家揍的呀,吓的校医院长差点当初递辞职。”
骆殷:“暴力倾向的传闻不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
阎旻煜:“实际上也没说错。”
苏缪:“……”
苏缪觉得自己与此二人不对付,很大一个原因恐怕就是因为他总爱哪壶不开提哪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反复提。
阎旻煜满不在乎地说:“而且那人还不是贵族,只是个特招生,失学不过就是让他们重回原来的阶级,也是为他们好。”
“我赞同,”许淞临俯身,手肘搭在膝盖上,歪头看着众人笑,“如果是贵族,当年那件事就不会那么好解决了。”
“我出去一下。”苏缪站起身,无视了阎旻煜递过来的酒,见几个人都看着他,他顿了一下。
然后对骆殷道:“我是不是还没对你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苏缪笑着说,“祝你明年也这么有钱。”
骆殷右手放在胸前:“多谢殿下。”
许淞临也笑起来,配合地举起酒杯:“阿骆,生日快乐,礼物已经派人送到别墅了。”
阎旻煜一手拉苏缪:“你要去哪?”一手举起酒杯和骆殷碰了一下,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生日快乐生日快乐!他收到的礼物那么多,你的肯定已经被淹没了,所以我直接送进了他房间里。”
“很聪明,”端坐着的骆殷似笑非笑,“所以你进我房间了?”
苏缪的手腕被阎旻煜死死握住,一副死也要拉他垫背的样子。苏缪说:“我去趟卫生间。”
阎旻煜见骆殷盯着他,显然是要把自己与苏缪抢人互殴的账一起算了,连忙站起身:“我和你一块去!”
他非要跟着,苏缪叹了口气,伸出手。
按住了阎旻煜脑袋,把他摁回了沙发上:“我回来你才能去,尊贵的会长大人说过了,不让你和我单独待在一起。”
指骨修长,袖口传来浅淡的香气,阎旻煜一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闻到了一股浅淡的烟味。
像朗姆酒一样的,悠远而绵长,带着勾人遐思的甜。
苏缪走了。
推开卫生间的门,他检查了一下没有人,反手把锁关了,向后退了一步,如果仔细看,仿佛是踉跄了一下。
随后,苏缪靠在瓷砖洗手台上,深深地吸着气,点燃了一支烟。
缭绕的烟雾打着卷地蔓延而上,散发出清淡的甜香,熏湿了微颤的睫毛,碧绿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气。
他没有瘾,算来从第一次自学抽烟到现在,大概并没抽过几次。
但只要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无论是施虐欲,还是其他的。苏缪生长在王宫,学会了标准的礼仪、得体的谈吐,却从没有人教过他如何纾解这些从心底泛上来的,恶心的欲.望。
苏缪讨厌这样被生理冲动控制住的自己,他抖着手掐灭了烧到一半的烟,又抽出了新的一根。
纤细的烟卷仿若重量千斤,差点握不住。
直到抽完了三根半,苏缪起伏的心绪才重新平静下来,从早上看到管家起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黏腻感溶解在尼古丁里。他背靠洗手台,后脑勺顶在镜面上,长长出了口气。
厌倦,极致的倦。
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一进门,就皱了皱眉:“诶呦,这是抽了多少烟呀。”
苏缪看过去,她才猛地意识到里面的人是谁,“啊”的一声:“是殿下。”
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对她来说是万万不能忤逆的,一个心情不好,就足以碾死他们普通人平凡的一生。
清洁工握着打扫工具不敢动,反而苏缪直起身,收拾好自己的狼藉,离开时,对她道:“抱歉。”
然后,他给骆殷发了消息,从后门离开了别墅。
夜晚的弗西公学十分安静,除非像骆殷生日这种特殊情况,平时都是有宵禁的。此刻路上没什么人,悠扬的音乐从背后的不远处的建筑里传来,苏缪看了眼时间,猜测是舞会开始了。
属于这些学生的夜晚才刚刚开始,闪烁的灯光和灰暗的天空像两种极端的对比色,一个人走在鹅卵石小径上,看树影如鬼影。
幸亏校长之前突发奇想在校园里播放的钢琴曲被集体抗议取消了。
夜风很凉快,苏缪感觉自己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但破口只有细细一条,因此这疼痛并不强烈,只是有点痒,时刻提醒着它的的存在。
苏缪停下脚步,感受了一下这种奇异的痛楚,竟然从里面品出了一点舒爽来。
前方传来声音,细微的,像夏蝉蹭了蹭翅膀。苏缪双手插在兜里,抬起眼皮。
鬼影被分开,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小孩。
是满潜。
满潜余光看见苏缪,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脚底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飞快整理了一下自己,兴冲冲朝苏缪跑来,挨近了,似乎又怕自己身上沾染的夜露沾染到苏缪,就小心翼翼地退了一点。
没退太多。
他湿漉漉地站在苏缪面前,头发被汗津透了,软趴趴地垂在耳朵上,胸膛剧烈起伏,还喘息着,眼睛却亮晶晶的。
苏缪打量着他。
心想,像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