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海你方才踩我做什么,”罗山坐在树杈上往下看,不住按揉着脚,“我没认错啊,那就是孟姑娘,主上追了好几年的正经娶回家的夫人。”
“你个呆子,”罗海翻了个白眼,“没听见主上喊的是‘阿姐’么?这两人如今分房而眠,想必是分分合合,迂回曲折啊。”
罗山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又眼尖地发现了什么,伸手一指,“那唐斐进了茶馆。”
“走,咱们看看去。”罗海道。
这两人一个眼力锐利一个耳力灵敏,堪称妖族的“千里眼”和“顺风耳”,搭配起来简直效果拔群。
当初楼非延能找到孟岫坐的船,这两人功不可没。
也多亏楼非延将这二人收归己用,若不是他出手相救,罗山与罗海早已投胎好几年了。
此后,两人就一直追随楼非延,听其命令行事。
茶馆里走进一壮一瘦两个书生,正是罗山罗海变化而成。
“唐兄,你家的母老虎何时允准你来这儿消遣了?”
万卷书坊掌柜唐斐面前摆了上等佳酿,还有几道烧钱的荤菜,他喝得满面红光,发出一声餍足的叹息。
“哼,”唐斐不以为然地轻嗤,“她眼下乖得像拔了牙的猫,莫说是茶馆,就是青楼她也管不着。”
“嚯,唐兄做了何事让嫂子松口?”友人好奇道。
“我们上楼说去。”唐斐尽管喝高了,还是警惕地环视四周,与同桌人移步到楼上的雅座。
茶馆大堂,罗海与罗山不动声色地起身,也买下相邻雅座,罗海一路聚精会神地辨别字句,神情愈发愤慨。
罗山奇怪地看着他。
“察觉什么了?”
“这唐斐乃披着人皮的画皮鬼。”罗海道。
楼非延恍然:“难怪他身上闻不见鬼气。”
画皮鬼是世上最难分辨的恶鬼,尤其喜好盗取肉身,许多修行之人都难以辨别。
“他妻子从前蛮横专行,近日突然性情大变,唯唯诺诺不敢出言驳斥,便是画皮鬼的手段。”
听闻画皮鬼会一邪术,可乱人心智,使人唯命是从。
“从他口中问不出,或许,能从冯瑛处得知。”孟岫思忖道。
“明日,我们便去同冯瑛见一面。”她提议道。
在场三人没有异议,都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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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找内人?”唐斐看着上门的四个人,有点吃惊。
再度上门,昨日这两人怎的换了个目标。
“可以倒是可以,但只能放这位姑娘一人进去。内子怕见外男,请诸位体谅。”唐斐抱着臂,下巴一点孟岫,“你走么?”
“好。”孟岫应得爽快。
唐斐便示意旁边伺候的丫鬟带路,又看向楼非延:“这位公子可要留在小店等候?”
楼非延回身朝罗山和罗海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出了小店,但仍在周遭伺机而动。
“当然。”楼非延不客气道,“内子出来见不到我,同样也会害怕的。”
说罢,他又从木架上取了一本《吟风弄月》,随意地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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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坊后便是屋舍,日光透不进来,供人行走的小径有些昏暗。
“我家夫人最喜购入时兴的胭脂水粉,姑娘肌肤这样细腻,可有良方养护?”在引孟岫见冯瑛时,带路的丫鬟先开了话头。
“可惜我对此道并无研究,每日只以清水洁面。”孟岫如实道。
“这样啊,那姑娘瞧我这张脸怎么样。”丫鬟的话有点没头没尾。
她的脸看不见一丝皱纹疤痕,如同幼儿一般光滑,称得上吹弹可破。
那张脸慢慢放大,越来越靠近,几乎要贴到孟岫脸上。
“你的五官,我很喜欢。”丫鬟忽然道,她细长的手指抚过孟岫的脸侧,“我还从未穿过仙人皮囊,你是头一遭。”
孟岫僵立着任丫鬟动作,明白自己中了诡术,她仍旧意识清明,只是言行受制。
“我叫小凝。”丫鬟道。
“我叫小凝。”孟岫不由自主地跟着复述。
而后,孟岫看着自己转身离去,她呆立在原地,俨然已成了那个丫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