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壹]......”
小楼捧着诗文,嘴里来回念叨着那几句,偷眼一看窗外,见阿姐正与村人交谈,没空督促他背诗,于是把书本一合,又拿出孟岫给他做的符纸,仔细地描画。
他长得太快了,短短两年就长成了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孟岫没有送他去学堂,留在家中自行教养。
小楼修道的天赋异常难得,横竖他日后不考功名,会读书习字即可。
这聪慧的小少年对此没有异议,他的心思全放在修道上,阿姐擅长什么,他就要学什么。
“孟姑娘,两年之期已至,是时候前往青枫坛一趟罢?”村人道。
孟岫:“婶子莫要忧心,后日便是那恶妖最为虚弱之时,丰雲派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定不会置之不理。”
这两年,孟岫为封印一事耗费了不少心力,坤灵泽再偏僻的地方都留下过她的行迹,只为搜集天下至宝,加深印记效力。
“那就好,那就好,”老妇连声答应着,视线掠过竹屋中捣鼓符咒的小楼身上,“哟,小孩抽条真快,小楼都长这么高了。”
姐弟俩跟村人关系不错,哪家哪户倘若有妖鬼出没,只需知会一声,二人得空便来相助。
“他近来练功勤快,许是强身健体的缘故。”
竹屋里,小楼手里的笔锋不断,双耳却竖起来,听阿姐都说了什么。
阿姐从不在人前说他的短处,哪怕他与别人家的男孩大相径庭,生来不是念书作文章的料子。
孟岫送走了村人,回到竹舍中,随意道:“两日后我要出门一趟,你待在家里习剑,去逛市集买零嘴,做什么都好,不要跟来。”
桌案上写写画画的手停下动作,少年终于抬起头:“为什么?我们明明做什么都在一起。”
“此番不只抓几个小鬼那般容易,稍有不慎能把命赔进去,我怎么能带你,”孟岫知他吃软不吃硬,语调并未过于强硬,
“长大就不听话了么?”
“我不跟去就是了。”小楼胸中发闷,感觉这青什么坛横在他们俩中间,非常可恨。
他嘴上答应了阿姐,心里想的却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悄然跟上前。
*
两日后,七八个年轻村人护送村正,跟着一女子,前往周遭最是荒芜之处。
此地寸草不生,林叶凋零,无人敢来居住,是个适合封印的好地方。
几个村人虽生得人高马大,还是有些发憷,越是深入此地,便越叫人胆寒。
他们跟在孟岫身后左右张望,生怕忽地蹿出个妖物来,躲闪不及。
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村正心中也没底,这等冒险之事,他也不想掺和,奈何这是每一任村正之责,若不来走个过场,说不过去。
“敢问孟修士,距离青枫坛还有多远?”
愈是离青枫坛近,村正愈觉危险,甚至有些发冷汗。
几个村人状况也不好,暗暗心惊这恶妖果然名不虚传。
“约莫半里远,村正若是受不住,不必强撑。”孟岫十分通情达理,“由我一人前去即可。”
后方村人连声称“好”,皆顺驴下坡,拥着村正退至几丈外,生怕殃及池鱼。
孟岫周身再无旁人,她径直走向那长满荆棘的山坡,远远便瞧见其上丰雲派特制的祭台。
祭台存世已有几百年,以艾叶青石铺砌,四方环绕着两层通脊琉璃瓦矮墙,整座坛体内圆外方,顺应“天圆地方”之意。
无根之水、岱山石......祭台上被放置了许多加深封印力量的宝物,只等孟岫施法,便可再使封印效力持续百年之久。
孟岫屏息凝神,前所未有的慎重攥紧了她的心,连吐息也越发轻缓,不敢出半点差池。
“喀嚓。”
一道不妙的碎裂声钻入她耳内。
这一瞬,孟岫不由得停下了施术动作,心中剧震,直觉不好。
恶妖本被丰雲派先辈驱逐于地下,永不得见天日。
可如今,祭台之上出现了第一道缝隙。
*
僻静的山路上,人声早已被行走的少年郎远远抛在身后。
孟修士家的小少年是负气偷溜出来的,阿姐今夜不在家,于是没人看得住他。
“那妖怪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根本不怕他。”被勒令不许跟来的小楼非但不听话,甚至比孟岫还早动身,他问了几个相熟的村人,很快就问出了青枫坛现下在何处。
这少年在古村中待了两年多,个子飞快拔高的同时天资也并未落下,孟岫不只一次夸赞其勤加雕琢必成大器,随阿姐去乡亲家中降服妖鬼时,他也不少打下手。
由此,人外有人的道理便逐渐被他淡忘了,否则也想不出要来单挑大魔头的荒唐念头。
“这位小兄弟,这么晚了,你怎的还在此游荡,家里人不担忧么?”
正腹诽时,小楼倏地听见一道嗓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见是个担着柴木晚归的樵夫追上来。